那些野鸡野鸭韩毅也馋,但那些东西精的很,手头上没点东西别指望能抓到,回头忙活了大半天,再一无所获,这肚子可就要先抗议了,所以韩毅的目标是那些不会动的,能够触手可及的。
韩毅带着老四顺着湖边的水草摸索,手臂,手肘荡开芦苇丛,干这活千万不能用手掌,芦苇丛看着脆弱,实际上不小心被划一下的话,那滋味可不舒服,能直接在身上开个口子。
“老四,你看着点,别掉下去了,不然我可没劲捞你。”韩毅一边开路,一边说道。
老四跟在三哥身后,有些期待的道:“我又不是老五和幺妹,掉下去我也能自己爬上来。”
呼啦啦……!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身前不远处,一群野鸭呼啦一声飞起,显然被两人说话的声音给惊到了。
韩毅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道:“找到了。”
只见韩毅脚下加快速度,带着老四穿过芦苇丛,很快就看见一片相对稀疏的芦苇丛,而里面有大量野鸭坐窝的痕迹。
“哈哈,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韩毅哈哈一笑,将带来的尿素袋子张开,对老四“给我挣开!”
老四也是眼前一亮,终于知道三哥找的是什么东西了,原来是这一地的野鸭蛋。
椭圆形的野鸭蛋,白里透着点青色,看着让人心里喜欢,而此时这芦苇荡中,能看到一大片。
野鸭被两人惊走,没有什么可以阻拦韩毅罪恶的大手,一颗颗野鸭蛋被两人捡拾到尿素袋子里,不一会工夫,尿素袋子便装的满满当当,韩毅用手幺了幺,感觉至少也有十来斤重。
从芦苇荡里上来,老四激动的道:“三哥,这也太多了,我不是做梦吧?”
“等会吃到嘴里,你就知道是不是做梦了。”韩毅好笑的说道,然后差遣老四去捡一些枯枝败叶,自己则制作了些简易的餐具,两人先一饱口福再说。
等老四抱了一堆树枝回来后,韩毅已经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然后将树枝填进去,又用石头垒了个类似灶台一样的东西,最后将一块水洗过的石板放在最上面。
这块石板很平整,韩毅专门用活水洗了很久,此时拿出火柴将树枝点燃,静静的等待火焰炙烤石板。
“三哥,你往上放鸭蛋啊!”老四急的直挠头,鸭蛋还没烤上,他嘴里的口水已经疯狂的分泌了。
这年头农民的生活水平依旧很低,别说吃肉了,鸡蛋也舍不得吃,家里养一两只鸡,那下的蛋要一天一清,收起来跟人换钱,或者换些油盐一类的日用品。
老四记忆里上次吃鸡蛋,还是自己有次生病,高烧不退,老娘才给自己弄了个荷包蛋吃,可仔细一想,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韩毅笑了笑,然后将一个野鸭蛋敲开,蛋液裹着蛋黄流在石板上,随着石板温度的上升,蛋清立即开始固化。
“咕唧!”一旁的老四咽了口口水,那声音大的跟溺水了似的,看的韩毅忍不住想笑,结果还没张嘴。
“咕唧!”
兄弟俩面面相觑,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这年头谁也别说谁,哪个不馋啊?不馋的那是领导家的孩子,跟兄弟俩这种穷哈哈可没关系。
资源充足,韩毅也没准备留手,一连气打了四个野鸭蛋,直到石板上实在没地方了才停手。
炙热的火焰,用最原始的方式烹制着美味,野鸭蛋似乎都带上了一抹甜腻,那是对食物和营养无比饥渴的身体,在用自己的方式引诱着欲望。
“先吃,先吃!”韩毅大手一挥,用树枝做的筷子,将煎好的野鸭蛋放在一块清洗好的小石板上递给老四。
老四接过来后,也顾不上韩毅递过来的筷子,直接祭出了自己的老筷子,用手指一捏,直接将一个野鸭蛋叨进嘴里。
“呼呼……烫……好香,好香!”老四一边喊烫,但那两排大白牙一点没耽误咀嚼,将野鸭蛋碾碎,将蛋清和蛋黄再次混合,送入腹中。
“三哥,这野鸭蛋也太好吃了。”老四抽空称赞一句,然后将第二个野鸭蛋也送入口中,感受着蛋白质和油脂给身体带来的无上愉悦感。
韩毅笑了笑,用树枝筷子夹起一个煎野鸭蛋送入口中,一口下去,馥郁的香味便顺着口腔弥漫开来,仿佛要将自己整个大脑都塞满一样。
虽然说是煎蛋,但韩毅可没有油,野鸭蛋完全是靠自身的油脂煎出来的,按说这种味道应该稍逊一筹,但韩毅百分百确定,这是自己两辈子以来,吃过最好吃的煎蛋。
“美味啊!”韩毅唏嘘不已,按说鸭蛋其实比不上鸡蛋,鸡蛋的口感更加爽滑一些,而鸭蛋相对更加油腻,粗糙,也更腥一些。
但嘴里这个野鸭蛋,不知道是因为不是人工饲养的,还是自己真的太饿了,那些鸭蛋应该有的缺点,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就是感觉香,相对鸡蛋的油腻,此时反倒成了优点。
缺油!
几十年后,一堆人天天对着自己的体脂率唉声叹气,想着该怎么降下去,可1986年,大多数人更在乎的是怎么多吃点油。
等到韩毅享受完嘴里的煎蛋,就看见老四正用无比渴望的眼神盯着自己。
韩毅笑道:“这个你先吃。”
“三哥你吃。”老四摇头。
韩毅却不管这么多,将野鸭蛋夹在老四的石板上,然后笑道:“这一袋子十几斤呢,你要是有本事,给他吃完都成。”
几十年后,营养专家们说,每人每天摄入的鸡蛋不要超过两个,不然吃了也无法吸收里面的营养,但现在韩毅两兄弟可不管能不能吸收,两人就是想吃,先满足自己肚子的需求再说。
兄弟俩围着篝火一边烤一边吃,石板都让硬生生烤断了一块,等到兄弟俩心满意足的时候,一袋子野鸭蛋居然已经下去了小半。
“乖乖,咱俩这一顿吃了多少?”韩毅咂舌不已,两人估计吃了有快五斤,一人合着二斤多。
韩毅想想就觉得吓人,这可不是正常吃饭,这是单纯吃鸭蛋,一个人二斤多鸭蛋,最可怕的是……居然还不觉得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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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事不用老爹说话,韩毅早就琢磨给爷奶送几块钱过去。
当初老爹跟爷奶他们分家的时候,说是每家每年出三十斤养老粮,可年年都有没给够的,或者像韩毅家这样,自家口粮都不够,只能先欠着爷奶的。
爷奶也不挑理,知道自家孩子不是不给,是实在拿不出来,所以老两口自己也种着地呢,不然光靠家里小的给的养老粮,早就饿死了。
老爹也知道自家的情况,所以虽然掏不出粮食,但每年耕种农忙的时候,都会去韩毅爷奶那边帮忙,所以爷奶真没说过什么。
不过现在手头上既然有钱了,那不能只这一家子吃肉,爷奶那边欠的自然是要结一下了。
韩毅把猪草铡完,收拾了一下后就带着老四往大队前面走了,一个大队几十户人家,基本上都是认识的,大多还有亲戚,就算不是堂兄弟,也是妯娌,家家户户谁跟谁家没点关系,真要是往细了,那就没法说了。
等韩毅来到爷奶家的时候,看见爷爷韩为民正在门口抽烟袋锅子,爷爷原来不叫这个名字,是后来自己改的,至于原本叫什么……韩毅也不知道,只听说有次奶奶叫了一个爷爷的本名,结果好家伙……老两口差点没因为这事离了。
“爷,抽眼袋呢?”韩毅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爷爷韩为民一看是两个孙子来了,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拍了拍旁边的门槛道:“坐着,跟爷说会话。”然后又对自己老伴道:“老伴,你去屋里瞅瞅。”
奶奶本来想稀罕大孙子两句,但听老伴这样说,只能进屋去了,韩毅也没多想,从兜里掏出十块钱,五块钱是老爹给我,五块钱是自己凑上的。
“爷,这钱你拿着。”韩毅把钱塞给爷爷。
韩为民楞了一下,自家儿子家里什么样子,自己还能不清楚,别说十块钱了,家里老鼠洞里的米都快给掏光了,哪里来的钱。
“你这……哪来的钱?”爷爷问道。
韩毅笑道:“挣得啊!我跟老四今天去了一趟城里,卖了点野鸭蛋挣得,之前家里欠你们二老的养老粮,这可有段时间了,爹让我赶紧送来。”
爷爷有些纳闷,疑惑道:“野鸭蛋,那玩意之前被祸害的够呛,现在精的都不往湖里去了,你从哪弄的野鸭蛋啊!?”
这些年谁嘴里不缺肉啊!
所以很早之前,湖里的,山上的,只要能祸害的,连那蜜蜂屁股都有挑开了,吃里面的蜜球的,到哪找野鸭蛋去。
老四嘴快,立即道:“三哥带我进了两趟猛鬼峡,里面野鸡野鸭可多了,我们随便捡捡就弄了一大袋子,卖老鼻子钱了。”
“你嘴咋这么快呢!?”韩毅瞪了老四一眼,还没扭头,就觉得身后一股杀气,连忙道:“爷,你听我解释。”
身子还没扭过来呢,韩毅就感觉屁股一疼,然后老爷子手里拎着烟袋锅子,气的扬起来作势要打道:“你不要命了是吧?!你大哥走才多久,你们要是出事,还让不让你爹,让不让我们活了!?”
韩毅知道爷爷的脾气,爬起来就跑,自家爷的性子,跟火药桶一样,这等到自己解释完,在就挨打个半死了。
韩毅一边跑,一边道:“爷,你听我说啊!我是有完全把握的,又不是去送死,哎呦,您那烟袋锅子这么烫人,咋还真下手敲我啊!”
“我在这敲死你,你爹还能给你收尸,你死在猛鬼峡里,尸体都拉不回来!”爷爷是快给气死了,最气的还不是两个孙子去猛鬼峡冒险,最气的是……特么的,这小子腿脚真够利索的,追不上啊!
奶奶从屋里拿了个小袋子出来,见自己老伴追着孙子跑,连忙道:“哎呦,这是咋回事啊!怎么还打起来了。”
说着,奶奶一把拦住老伴,把孙子护在身后,怒声道:“你个老糊涂,疯了啊!?你打小毅干啥?”
韩毅两手扒拉着奶奶的肩膀道:“奶,我爷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操着烟袋锅子撵我啊!”
爷爷气的直喘大气,对老伴道:“你问问他,你问问他我为啥揍他,这小子带着小峰去猛鬼峡了!”
“啊?!”奶奶一怔,扭头看了眼韩毅。
韩毅赶紧道:“奶奶,你听我解释,奶奶……你干嘛抓我的手腕!”
“给我打!现在让咱们打死了,好歹还能留个全尸,这要是死在猛鬼峡里面,收尸都收不了啊!”奶奶也是气急了,薅住韩毅的手腕不让走。
韩毅也是欲哭无泪,这老两口要不说是两口子,这性子都是一样的,此时韩峰终于反应了过来,赶紧跑过来拉住爷爷。
“爷,您别生气,我三哥是真有办法,而且我们这两天挣了两百块钱,可多钱了。”老四连忙说道。
本来还准备打孩子的爷爷一听,立即把烟袋锅子放下,惊讶的道:“你刚才说多少钱!?”
“两百!”老四乐道:“爷,人家大饭馆给的钱,三哥还炒了荤菜,那油可真香,我拌米饭都吃了两大碗!”
爷爷一听这么多钱,很是惊讶,想了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唉,也是难为你们兄弟俩了,老大人是走了,可是欠了这么一屁股债,你们不想点法子,冒点险,想还上是太难了。”
韩毅一听这话,连连点头道:“就是,爷,再说了……!”韩毅把声音压低,小声道:“我有法子,进猛鬼峡肯定没危险。”
“你有啥法子,那地方死了多少人了?那年大饥荒,树皮都快啃光了,有人不信邪,想进猛鬼峡找活路,结果呢!?去了二十多个人,熏死了十几个,活着回来的七八个人里面,有一大半都是短命鬼啊!”
一提到猛鬼峡,爷爷眼中就浮现出一丝恐惧道:“那地方一到刮风下雨,里面就鬼哭狼嚎的,你就算再怎么难……也不能带着老四去送死啊!”
说到这,爷爷眼睛一红道:“唉,说到底是当爷当爹的没本事,才让你们去冒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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