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笙歌陆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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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夏笙歌
  • 更新:2022-09-10 06:34:00
  • 最新章节:夏笙歌陆九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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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身体怎么回事?”夏母颤抖地握住夏笙歌的手,眼中满是惊慌失措。夏笙歌张了张嘴,喉头一阵哽咽。“妈,对不起……”她知道,她的病情瞒不住了。

《夏笙歌陆九城》精彩片段

夏笙歌愣住,她记得这是那天在医院看到和陆九城在一起的女人。

“你的东西都已经打包收拾好,搬家公司等下会来。”

许晴珃侧身指了指身后的客厅,夏笙歌这才看到家里的一切布局都已经改变风格。

她的衣服护肤品全都凌乱打包扔在了客厅,还有和陆九城仅有的一张婚纱照也被随意仍在地毯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问道。

许晴珃笑了笑:“你和九城已经协议离婚只差领证,那你自然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

闻言,夏笙歌只觉无比荒谬:“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住进来?”

许晴珃微愣,随即挑眉:“你觉得呢?”

这时,楼上传来了陆九城的声音:“珃珃,你在和谁说话?”

“没什么,路过讨水的。”许晴珃仰头回应。

“吵死了,关门!”楼上传来霹雳声响。

许晴珃有些无奈地将视线转向门口的夏笙歌:“他就这脾气,你多担待。”

字里行间,隐约透着相识多年的口吻。

夏笙歌愣愣看着许晴珃,莫名觉得她那双眼睛似曾相熟。

“你到底是谁?”

许晴珃笑得意味深长:“能让九城死心塌地的女人,你觉得还能有谁?”

“是你?!”夏笙歌瞳眸一颤。

蓦地发现面前这个女人的一双眼睛,陆九城尘封相册里的女主角一模一样。

她就是陆九城多年前车祸‘早逝’的初恋女友!

看着这张和照片中完全不相同的脸,夏笙歌不敢置信:“你还活着,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当年车祸让我毁容,我花了四年时间才换了一张精美绝伦的脸回来。”许晴珃一脸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并不要紧的事,“等月底九城重见光明,便是我和他新的开始。”

闻言,夏笙歌心底五味陈杂。

她看着许晴珃隆起的小腹,忍不住问道:“这孩子,是他的?”

“不是。”许晴珃回答得很干脆。

看着夏笙歌一脸错愕的样子,她笑道:“这孩子是我前夫的,我本来想打掉,是九城执意让我留下的。”

这一瞬夏笙歌彻底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捂了三年都无法捂热陆九城的心。

因为他心底满满当当都塞满了许晴珃,不管她经历过什么有过什么,他都能爱屋及乌。

他把所有的爱和温暖都给了许晴珃,所有的憎恶和冰冷都留给了自己。

她输了,输得彻头彻尾。

夏笙歌没有去拿客厅内打包的行李,而是转身离开了别墅。

此刻的她,觉得再多待一刻,都是对自己的致命讽刺。

“叮”手机铃声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拨了进来。

“您好,这里是蚂蚁搬家,请问夏女士是您要搬家吗?”一个女声客气问道。

夏笙歌握着手机,嗓音微哑:“没有,你打错电话了。”

说完,她便将电话挂断。

浑噩着回家,夏笙歌看到在厨房忙碌的母亲,鼻头泛酸。

“回来了,快洗手,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夏母将菜端上餐桌。

夏笙歌点了点头,正要去洗手间,却蓦地感觉一阵眩晕,鼻腔内也涌出一阵热流。

“小歌?”夏母连忙扶住她,并拿纸巾过来擦鼻血,却发现越擦越多,根本止不住。

夏笙歌咬着舌尖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却还是不争气地两腿发软。

夏母搀扶着她在沙发坐下,好一会儿才止住血。

“你的身体怎么回事?”夏母颤抖地握住夏笙歌的手,眼中满是惊慌失措。

夏笙歌张了张嘴,喉头一阵哽咽。

“妈,对不起……”

她知道,她的病情瞒不住了。

那个女人在听到自己的留言后,应该会立马跑来医院看望他吧?

这般想着,陆九城嘴角勾起了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连着两日,医生给他复检眼部情况,都表示恢复得很不错。

“听说那个志愿者女孩生前拒绝放射化疗延续生命,就是为了保护这对眼角膜。”护士在一旁感叹道。

闻言,陆九城的心微微紧缩。

一直压在心头的莫名情绪,让他有些沉闷。

这两天夏笙歌一直没有给他任何回复,甚至也没来医院看他。

她不是一直盼着自己能重见光明吗,为什么一点音讯都没有。

陆九城正晃着神,耳畔又传来护士和医生的交谈声。

“那个女孩明天就要下葬了,今天追悼会好像都没什么人吊唁。”

“是啊,那么好的一个人走得如此冷清,怪可怜的……”

听着他们的话,陆九城蜷紧手指,心底做了决定。

“我想去。”他对医生说道。

或许,夏笙歌也在参加那场葬礼,在替他感谢那个志愿者。

闻言,医生微愣:“眼角膜移植术后必须七天才能摘纱布,你的眼睛目前不能见强光。”

“我想最后见那个志愿者一面,毕竟是她让我重见光明。”

因为有她的眼睛,他才能如正常人一般好好看这个缤纷世界。

医生见他执意如此,心情微微踌躇。

那个如花般枯萎的女孩,走得太过孤零,多一个人去看看她也好。

一番思考,医生勉强帮他拆了眼部的纱布,然后戴上防强光墨镜。

“参加完葬礼,必须尽快赶回医院。”医生嘱咐道。

陆九城点头,随即努力适应墨镜内半模糊半暗沉的画面。

三年了,他终于能够再次看见了……

北山殡仪馆。

冷风刺骨吹来,透着令人压抑的沉重气息。

陆九城戴着墨镜,朝着挂满白布的灵堂走去。

越往里走,他就觉得心口压着的石块越沉,隐隐让他透不过气。

深黑的墨镜下,所有的色彩都变成得灰蒙蒙。

灵堂之内,一个消瘦的中年女人跪坐在蒲团上,神情悲恸。

“到了那边一定要听你爸的话,按时吃饭好好睡觉。”

“那里没有病痛的折磨,更没有让你伤心的人……”

陆九城听着那个声音,只觉得有些耳熟。

好像是……夏笙歌母亲的声音?

他呼吸一滞,脚步有些沉重地朝前走去,看到那个中年女人有着一张和夏笙歌模样相似却沧桑的脸。

“妈?”他瞳眸一缩,下意识唤出了声。

这里明明是那个志愿者的灵堂,夏笙歌的母亲为何一脸悲恸坐在这里?

夏母好似这才发觉有人走了进来,她侧眸看了眼一身黑衣的陆九城。

“你来了。”夏母哑声说着,将视线定格在他戴着墨镜的双眼上,“小歌的眼睛,用得还习惯吗。”

陆九城心一颤:“什么意思?”

给他捐献眼角膜志愿者不是个癌症患者吗?

夏母没回应他,而是将视线转向鲜花簇拥的水晶灵柩,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无声淌落。

陆九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大脑蓦地一片空白——

那水晶灵柩内躺着的女人,俨然是夏笙歌!


陆九城狠狠地怔在原地。

像是被一道雷击中,寒意从脚底一瞬传遍了他的全身。

捐献眼角膜给他的人……是夏笙歌?!

陆九城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呼吸却是缓慢得像是将要停止。

蓦地,他的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他下意识用手捂住胸口,但无济于事,疼痛没有缓解半分。

夏母看着陆九城,眼神哀伤,她轻声说:“小歌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的,但是既然你来了,也该知道所有的真相。”

“当年,小歌不顾我和她爸爸的劝阻,执意要嫁给你。本以为你们陆家大门大户,不会苛待我女儿。可她患上癌症,你这个每天都和她在一起的丈夫都不知道。”

眼泪顺着衰老的面颊缓缓流下,先后失去丈夫和女儿,夏母整个人在几天之间垮了下去。

陆九城喉间一涩,双膝重重跪在地上,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

他低垂着头,声音嘶哑的好似被锋利的砂石磨得血肉模糊:“对不起……妈,对不起……”

夏母疲惫地叹出一口气,合上眼偏过头不再看他:“好好保护……你的眼睛吧。”

其实她是想说‘小歌的眼睛’,可想起女儿那坚定的态度,到嘴边的话还是收了回去。

纵然有再多的怨气也没办法,他偏偏是女儿深爱的人,深爱到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只为让他再见光明。

陆九城没有离开,他跪在夏母的身后,沉默地忍受着心脏的疼痛。

直到夜色降临,因他没有及时赶回医院,陆老太太派来的人来寻他。

刚到追悼会,那人瞧清,又无声地退出去,跟陆老太太汇报这事。

陆老太太很快便赶来,她走进殡仪馆,看到夏笙歌的灵柩,双膝一软险些倒下。

佣人们眼疾手快地扶起老太太:“老夫人!”

夏母和陆九城闻声转过头才看到陆老太太的到来。

陆九城心一沉:“奶奶……”

“啪!”

陆老太太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巴掌。

她虚弱的身子颤抖着,眼眶通红:“你,你是怎么做丈夫的?夏丫头生了病不治,把眼角膜给了你,你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陆九城咬着牙一声不吭。

夏母走上前,轻声劝慰:“老夫人,小歌捐献眼角膜的事情,是她自己做决定的。”

陆老太太攥住她的手,胸口起伏着:“夏丫头妈妈,你不要说这些,夏丫头心地善良我是知道的,但是若不是我们家这个混账东西,夏丫头怎能到如此地步!”

夏母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又疼又涩,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原来,原来还是有人知道她女儿这些年的苦楚的。

可是到最后,夏母也只能喃喃道:“算了,算了……”

馆内一片死寂,蔓延着沉默。

这时,一个娇媚的声音却在门口响起。

“九城,你在哪里?”

众人闻声看去,神色皆是一变。

扶着腰的许晴珃缓缓踱步走进,在看到陆老太太的那一刻,她面露喜色,撒娇一般地喊道:“奶奶,好久不见了,您怎么在这?”

陆老太太眉心紧锁:“这位小姐,我们从未见过,何谈好久不见?”

许晴珃“哎呀”一声,笑起来:“我忘记了您没见过我整完容的样子了,奶奶,我是许晴珃呀。”

“你来做什么?!”陆九城抬眼看她,眸底冷冰冰的,“赶紧离开这里!”

“你没有回医院,医生说你来看望捐献眼角膜的志愿者了,我就来找你了呀。”许晴珃轻轻皱眉,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陆老太太看着陆九城,指着许晴珃问他:“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你才跟夏丫头离婚是不是?!”

“混账东西我告诉你,只要我老婆子还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娶其他女人进我陆家的门。

陆九城在夏笙歌的灵柩前待了四天。

第七天,是她下葬的日子。

陆老太太身体不好,却还是跟着夏母悉心处理着后事。

按照夏母的要求,没有办的太张扬。

灵柩送进火葬场,最后只送出来一个小盒子。

轻飘飘的,方方正正的木盒,就将夏笙歌这一生都归为虚无。

夏母哭成个泪人,几近晕厥,陆老太太和她相互搀扶着,哽咽地说不出话。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孙媳妇,偏就是缘浅,竟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陆九城一双眼眸布满血丝,一阵阵刺痛。

他看着夏笙歌的骨灰盒,心底蓦地就冒出个离奇的想法。

他想把她带回家。

想是这么想,最后还是看着那盒子被放进一个小小的坑中,再被泥土掩埋。

陆九城胸口闷痛,他看了一眼墓碑上夏笙歌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子眉眼弯弯,扬着清纯干净的笑容。

这是她年少时的模样,有着让人看一眼就沉迷的魔力。

陆九城没有问,为什么没有用她后来的照片,他心知肚明,从和他结婚之后,她就在一心一意的照顾自己。

没有时间照相是一个原因,脸上没有笑容是另一个原因。

随着石板的合上,陆九城突然清晰地认识到,他再也看不见夏笙歌了。

一股气血直冲心头。

陆九城眼前一黑,双腿一瞬失去力气,身子便倒下。

之后,再无意识。

再醒来时,陆九城人已经回到了医院。

他睁开眼睛,却看到一片黑。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起手覆上双眼,就摸到了绷带。

“别碰。”医生厉声道,“都跟你说了,手术做完七天之后都要好好休息,你不仅熬夜长时间用眼,还流了眼泪,差点感染!”

“要是再晚来医院一会儿,那眼角膜就保不住了!”

陆九城悻悻地放下手臂,他自知有错,没有辩驳。

“这次,你得在医院里再多待几天了,等眼睛没问题了,我才会放你走。”医生说。

“谢谢医生。”他淡淡道。

片刻,耳边响起病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知道是医生走了。

重新绑上了绷带,眼前只能看到微弱的光亮。

陆九城呼出沉重的一口气,放在身侧的双手止不住地轻颤。

他本以为,摆脱了夏笙歌之后,他会开心,会快乐,会有着重获自由的快感。

可夏笙歌的离去,让他觉得自己像是缺了点什么。

或许是胸膛中的一根肋骨,不然为什么他的胸口疼痛不止?

而这种疼痛并不剧烈到让他难以忍受,反而是因为可以忍受,才仿佛是在一点点折磨他,要他时时刻刻记起她的脸。

陆九城深吸一口气,举起手臂狠狠地在床上捶了一下。

随之而响起的,是他愤怒却无力的声音。

紧接着,门再次被打开,而后关上。

缓慢的脚步声传来,最后在他的耳边消失。

陆九城抿了抿唇:“奶奶。”

陆老太太看着他应了声,说:“我把那个许晴珃赶走了,希望你可以处理好这件事。”

“我知道了,奶奶。”他咽了下喉咙。

到底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陆老太太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她问:“用着夏丫头的眼睛,心里是不是很不好受?”

陆九城低声说:“……是。”

“愧疚,还是后悔?”陆老太太又问。

他顿了顿,缓缓道:“都有。”

闻言,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可惜,这都不是夏丫头想要的。”


夏笙歌想要的是什么?

从前的陆九城以为,她想要的是陆太太的位置,想要的是陆家的荣华富贵,想要的是高人一等的地位。

这些,他都给了。

可奶奶说,他不知道夏笙歌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半个月后,医生说,他的眼睛已经没有大碍,可以出院了,之后只要注意休息就行。

陆九城谢过医生,离开医院,径直回到了家。

他和夏笙歌曾经的家。

站在大门门口,陆九城在电子锁上输入一串密码,但锁上却泛起红光。

他愣住,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输入的是之前用了三年的密码。现在的密码已经被他改了。

可是他的大脑却一片空白,想不起新密码是什么。

就在他茫然的时候,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陆九城的心猛地一跳。

是……夏笙歌吗?

但门后露出的却是许晴珃的脸,她勾起一抹笑容:“九城,你回来了。”

陆九城的心一瞬坠落,脸色跟着一僵。

是了,夏笙歌已经死了,在被他亲自赶出了这个家之后。

见他脸色不好,许晴珃关心道:“九城,你怎么了?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摸他的眼睛。

陆九城下意识地挥手挡开。

清脆的一声,让两个人都怔住。

屋中弥漫着诡异的缄默。

陆九城避开许晴珃的目光,先一步开口:“医生说不能碰。”

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一个解释。

许晴珃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原来是这样,那是要小心点,毕竟你刚刚做完手术……”

陆九城越过她走进客厅,在瞥见角落里一大堆杂乱的东西之后蓦地停下脚步。

他本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但是他看见了那张属于他和夏笙歌的结婚照,便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夏笙歌的。

许晴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还以为他是看了烦心,解释道:“啊,那些东西夏小姐没有拿走,想来是不要了,我本想丢出去的,但是你也知道我身子笨重,行动不便。”

陆九城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大步地走到那一堆东西旁边,而后蹲下身从里面抽出了那结婚照。

许晴珃扶着腰走过来,在看见结婚照的时候心一瞬被吊起。

她压着情绪,犹豫开口:“九城,你拿……那个做什么?”

陆九城仍是没有理会她,只一瞬不瞬地盯着结婚照上的夏笙歌看。

那时候的他已经看不见了,是奶奶逼着他去和夏笙歌拍了结婚照,所以照片上的他双眼无神,但夏笙歌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开心的笑容。

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似乎是有些紧张,

陆九城的心猛地一疼。

嫁给他,她就这么开心吗?

他还记得拍结婚照的那一天,他十分不耐烦,若不是奶奶在场,他可能会直接甩手走人。

他的脸一定臭到了极点,面对这样的他,夏笙歌怎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许晴珃有些不耐烦了,从她被陆老太太羞辱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在忍耐,等陆九城来哄她。

只要能顺利嫁入陆家,她还用得着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吗?

她走上前,因为弯不下腰,只能用脚踢了踢陆九城,皱着眉道:“你听到我跟你说话了吗?你怎么不理人啊?”

陆九城沉在回忆里的思绪被许晴珃一脚踢了出来,心底的火气一瞬被点燃。

他转过头,怒视着她,厉声道:“你他妈的到底要干什么!”

许晴珃有一瞬的茫然,而后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陆九城,语调拔高:“陆九城,你敢吼我?”

他从来没对她这么凶过,就算是知道她怀着别人的孩子,他都欣然接受了。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陆九城还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了她隆起的肚子之后,极力地压下了那股怒气。

他烦躁地站起身,不耐烦的开口:“回房间呆着去,非要搞出点什么意外才知道老实?”

说完,他拿着那副结婚照,径直走去了二楼的客卧。

“嘭”的一声关门声,在空荡的房间里久久回响着。

一番冷静后,夏笙歌将所有情况都告诉了母亲。

“马上离婚,以后妈照顾你。”

夏母拉着夏笙歌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睛,夏笙歌轻轻将头靠在她肩膀上。

“是女儿不好,这么大还让您担心……”

“长再大也是妈的掌中宝。”夏母拍着她的手背,微微哽咽。

这一夜,夏笙歌和母亲睡在了一起。

她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母亲怀中,感受到莫大的安心。

翌日。

夏母早起出门买菜,夏笙歌在家打扫卫生,手机传来了铃声。

看到来电人显示‘老公’二字,她有些恍惚。

她差点忘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带上户口本出来,我在你家楼下。”陆九城冰冷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夏笙歌一时怔住,刚要出口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好。”她木然应道。

林间小道,一辆黑色林肯加长车停在路边。

夏笙歌裹紧身上的风衣,迎着寒风走去。

车上,陆九城一身黑衣坐得挺拔有型。

纵使双眼没有聚焦,但立挺yihua的五官却依旧熠熠生辉。

“去民政局。”陆九城对司机吩咐。

夏笙歌看着身侧的男人,短短几天没见,好似变了模样。

他换了发型,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水味,整个人都变得意气奋发。

大抵,这便是爱情的力量吧。

“听医院说,给我捐献眼角膜的志愿者一直和你保持联络。”陆九城突然开口问道。

夏笙歌愣了愣:“是。”

“把他的资料给我。”陆九城淡薄道。

夏笙歌放在腿上的手攥紧了几分,心底涌上一抹无言的怅然。

“你找她什么事?”她敛住情绪问道。

陆九城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车窗,淡声道:“我想让手术提前。”

他的话,让夏笙歌怔住。

“最后半个月,你都等不了吗?”

陆九城没多在意她话中的深意,难得好心情解释道:“珃珃回来了,我想快点看到她,多一天都等不下去。”

夏笙歌看着他,只觉破碎不堪的心又一次被尖刀搅碎。

一下又一下,是痛到极致的麻木和悲怆。

一路无言,直至民政局。

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两人的结婚证换成离婚证,一人一本。

陆九城捏着新鲜出炉的离婚证,心底莫名有些沉闷。

“该补偿你的,我会让律师联系你。”

他知道自己这些年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很差,一半是她咎由自取,另一半则是他刻意为之。

夏笙歌垂着眼睑,语气淡淡:“不用。”

听着耳畔传来的低软声音,陆九城眉心紧蹙:“我不想欠你什么。”

闻言,夏笙歌扯了扯嘴角。

她抬眸看着与自己不过半丈距离的男人,视线一点点滑落他薄凉的唇,英挺的鼻,最后定格在他狭长的双眸之上。

“陆九城,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说完,她转身一步步走下台阶,离开民政局。

一路上,陆九城蹙着的眉久久都没舒展。

他耳畔一直回旋者夏笙歌最后说的话,心底始终不是滋味。

“我到底还欠那个女人什么?”陆九城问向司机。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了眼他,有些战战兢兢道:“老板,我一个局外人不太清楚……只不过这次看夏小姐,好像又瘦了很多,差点没认出来。”

“她瘦了?”陆九城言语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紧张。

司机平缓开着车,大着胆子继续道:“是的,夏小姐脸色也很白,看起来很憔悴虚弱,像是生病了……”

眼看后视镜中陆九城的脸色越来越差,司机赶忙改口道:“可能是前不久夏小姐处理她父亲的事,所以没休息好吧。”

陆九城没再接话,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紧握成了拳。

丰林小区。

夏笙歌回到家,还没开门进去,鼻血又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

她仰着头想将血止住,鲜红的血水从鼻翼直接流淌到了耳畔,触目惊心。

一阵眩晕,她腿软着倚靠门沿蹲坐下来。

夏母听到门外的动静,连忙将门打开。

看到满脸是血的女儿,她大惊失色。

“小歌!”

救护车上。

夏笙歌戴着呼吸罩,视线有些模糊。

“妈,天是不是快要黑了……我看不清你……”她喃喃道,竭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想再将母亲的样子牢牢记住。

夏母紧紧攥着她的手,止不住颤抖。

“等到了医院,就看得清的……”夏母哽声说着,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孩子,别睡……今天是元宵节,妈包了汤圆还等着煮给你吃呢……”

夏笙歌睫毛轻颤,已经没有太多力气。

“妈……我好像看到爸了……他端着黑芝麻馅儿的汤圆,在喊我去吃……”

她的眼前仿若蒙上了一层灰雾,一点点被灰暗淹没。

“好甜,好甜……”

她动了动苍白的唇瓣,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终是无力的阖上了眼。

“小歌——!!”

悲戚的嘶喊声,透着无尽的哀恸。

另一边。

陆九城坐在车内迟迟没有回家。

他手里拿着离婚证,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夏笙歌的身影。

纵使失明这三年来,长年累月的黑暗,让他快忘了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模样,但此刻他脑海中的那抹身影却异常清晰。

“叮……医院来电,医院来电……”

手机铃声拉回了陆九城的思绪,他摸索着摁了接通键。

“陆先生,您的眼角膜手术可以提前进行了,请您尽快来医院。”

陆九城一愣,心底没有预期的情绪,反而有些沉闷。

“怎么突然提前了?”

“与您签署眼角膜移植手术的志愿者今天下午突发病逝了,她母亲遵循逝者遗言,已将眼角膜取出存入眼库。”

听着电话那端医生说的话,陆九城微微收了心思,但依旧有些不踏实。

他和医生约了第二天上午的手术,随即回了家。

开门进屋,陆九城没有用盲杖,而是凭借记忆中的路线进客厅。

“砰!”

脚下磕一个障碍物,让他差点摔跤。

“什么东西?”陆九城眉眼不悦。

许晴珃从厨房走出来,挺着肚子说道:“上次就告诉你,我把茶几挪到那个位置了,你注意点走路。”

陆九城下颚角的线条绷紧了几分,甩出盲杖摸索着上了楼。

楼梯扶手栏杆上,多了一些棘手的灯串,锋利的边角有些割手。

陆九城的脸色异常难看。

若是那个女人在,一定不会弄这些磕磕绊绊的东西影响他……

他抿着薄唇,一言不发进了房间,将门关得惊天动地。

第二天,手术顺利进展。

陆九城眼睛上缠着纱布,感觉压在心底整整三年的阴影即将挥散。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拂过眼角,迫切想重见光明。

想起这个志愿者是夏笙歌帮忙寻到的,他拿起手机决定给她打电话分享一下这份喜悦。

“嘟”

铃声响到底,都没有人接听。

这是第一次,陆九城拨打那个女人的电话,没有立即得到回应。

陆九城的心情,骤地低沉了几分。

那莫名的情绪,冲散了他心底的畅快,只觉得无比烦躁。

他摸索着拨通语音信箱,给夏笙歌留了言。

“眼角膜手术已成功移植,谢谢你帮我找的志愿者。”

除夕夜,零点的钟声敲响,宣告着新年的来临。

窗外喧嚣热闹,屋内却冷清至极。

空荡荡的客厅里,夏笙歌坐在沙发上,纤细的手指划过茶几上的文件。

左边是一份《眼角膜捐赠协议》,右边是一份《离婚协议》。

看着白纸黑字,她苍白的脸色浮起一抹怅然。

三年飞蛾扑火般的坚守,终于要结束了。

夏笙歌敛了神,拿起右边的文件前往二楼主卧。

房间里,床头灯柔和地开着,驱散了一室的冷清。

陆九城躺在床上,狭长的双眸微阖,似是已经睡着。

看着他刀削般的脸,夏笙歌有些晃神。

她伸出手,在虚空中无声描绘着他的轮廓。

“出去。”男人厌恶的声音传来。

夏笙歌手一僵,有些迟缓地放下。

“新年了,我来给你送新年礼物。”

她强忍着心底的涩意,将手中的离婚协议递给他。

陆九城拧着眉,神色带愠。

“明知道我看不见,还给这种东西!”

说罢,他拿起文件朝前狠狠一掷。

锋利的边角蹭过夏笙歌的脸颊,刮出一道血痕。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她倒抽了一口气。

“是离婚协议。”她苦涩解释道。

陆九城微怔,蓦地神情中满是讥讽:“白天不给非要大晚上给,你想玩什么花招?”

冰冷的话语如同窗外寒冬冰刃,狠狠刺向夏笙歌的心脏。

“我说了,是新年礼物……”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左胸口疼得好似烈火灼烧。

陆九城唇角勾起一抹厌恶:“大过年的有谁上班,你掐着点签字的目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三年前他眼睛刚失明,这个女人机关算尽,就为了博得陆太太的身份。

现在陆家股市上涨,跃身成为枫城第一富商,她舍得放手?

这般想着,陆九城心情更为躁闷。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起身下床,却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差点摔倒。

“小心!”

夏笙歌连忙伸手去扶,却被男人一把拂开。

她的举动,让陆九城觉得自己很挫败。

整整三年了,他还是没能适应黑暗。

夏笙歌轻手轻脚将桌子挪开一些,眼底带着陆九城看不到的卑微和小心。

“医生说了,过完新年正月就给你安排眼角膜移植手术,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重见光明。”

她的话,并未给到陆九城安慰。

反而,是更肆无忌惮的羞辱。

“一想起过不了多久便要看到你的脸,我就觉得恶心。”陆九城话语间皆是浓浓的嫌恶。

夏笙歌的心狠狠一痛,让她差点直不起身。

这些年来,她如保姆般对陆九城悉心照料,换来的却是他的不屑一顾。

如今她依他所愿签字离开,得到的却是恶心二字。

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却是撞了南墙头破血流还一条路走到底。

“放心,离婚后做完眼部手术,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夏笙歌轻飘的口吻,饱含了太多苦涩的情绪,沉重到让她近乎窒息。

“咚——咚——ⓨⓑγβ”

这时,窗外绽放了绚烂缤纷的烟花,震耳欲聋的声音此起彼伏。

夏笙歌看着耀眼闪烁的烟花,在心底虔诚的祷告,愿新的一年她所爱之人喜乐安康。

“九城,烟花很美,快许个新年愿望吧。”她一脸真诚。

陆九城顺着声音,摸索着抬手抚上她的脸。

突然的靠近,让夏笙歌心一颤。

但下一瞬,陆九城粗粝的手指渐渐下滑至她的颈脖,一点一点收紧。

“我的新年愿望,是希望你早点死。”

夏笙歌不敢置信,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以为陆九城只是不爱她,却没想到早已厌恶到了要她死的程度。

“你就这么讨厌我?”她颤声问道。

听着她哽咽颤抖的嗓音,陆九城只觉心情躁闷。

他甩开手,仿佛碰过什么脏东西。

“明知故问。”

短短四字,字字诛心。

夏笙歌看着他,嘴里心底满是无尽苦涩。

她转过身,萧瑟凄凉地离开卧房。

这份新年礼物,她送得自讨没趣。

夏笙歌回了自己住了三年的侧卧,蜷缩着躺在床上。

屋内暖气充足,却吹不走她心底的寒意。

彻夜未眠,辗转到天明。

正月初一。

两人一同回陆家老宅,给老人拜年。

陆氏集团独揽全国烟花市场,逢年过节尤为忙碌。

在陆九城失明,所有担子都压在了陆父身上,每年初一团聚压根见不到他人影。

陆母对夏笙歌不咸不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只有陆老太太,每次看到她都笑容可掬。

“夏丫头,肚子有动静了没?”

饭桌上,老太太笑着给夏笙歌夹了个鸡腿。

夏笙歌看了陆九城一眼,随即佯装腼腆道:“九城马上要准备眼角膜手术,等痊愈后我们再备孕。”


夏笙歌扫了眼一旁看电视的父亲,低头回短信。

“谢谢医生,我晚点联系你。”

下午,夏笙歌告别父母,独自开车去了医院,随后回家。

刚开门,她却意外看到陆九城坐在客厅,嘴里哼着小曲儿,似乎心情不错。

夏笙歌正要说话,却猛地看到他手指上带着一枚戒指。

她呼吸一滞,那应该是昨天锦盒中的戒指。

蓦地,她脸色一阵苍白。

“回来了?”沙发上坐着的陆九城听到了动静,将视线转向玄关处,“过年有值班窗口,明天去办离婚证。”

夏笙歌嗓音有些发颤:“怎么这么着急?”

闻言,陆九城难得好心情地扬了扬薄唇:“既然是你送给我的新年礼物,当然要趁早。”

夏笙歌心头闷了一下,手中装药的塑料袋被她紧紧攥住。

听到窸窣声,陆九城皱眉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夏笙歌微愣,下意识藏至身后,蓦地想起他看不见,又拿了出来。

“没什么,一些清热降火的药。”

“大过年的吃药,晦气!”陆九城说着,起身准备上楼。

临到夏笙歌身侧,一阵酒味萦绕而来。

她敛了情绪,忍不住问道:“昨天晚上你去哪了?”

陆九城微顿,随即冷声:“我说过我的事……”

“我现在是你的妻子,有权利过问。”

生平第一次,夏笙歌打断了他的话。

这三年来,他的冷嘲热讽她可以忍受,他的目中无人她也能承受。

可那枚戒指和酒味,却成了击垮她的利剑。

陆九城顺着声音面向夏笙歌,随后暗哑低语:“昨晚我在参加酒局,你满意了吗。”

说罢,他扶着栏杆上楼梯。

参加酒局——

他宁可去……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夏笙歌一阵眩晕,连带着头也如针扎般刺痛。

她连忙抱紧脑袋,想缓解那抹疼意。

陆九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痛苦低吟,心底一紧:“你怎么了?”

夏笙歌刚要说话,鼻子突然一热,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滑落。

她有些慌乱地抬手抹去,仰头看着陆九城俊朗的脸庞,和无光的眼眸。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爱至骨髓的模样。

“我好像生病了。”夏笙歌哽声道。

她卑微地祈求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对她的担忧。

但是没有,只有无尽的冷漠。

“别装了,没意思。”陆九城转过身继续上楼。

他唇角勾起一抹不耐,觉得自己刚才的愣神有些荒唐。

他是疯了才会相信那个女人说的话。

生病?不过是她又一次抗拒离婚的幌子。

就算是不治之症,明天这婚也得离!

夏笙歌又一次看着陆九城的背影,眼眶逐渐涩红。

看着掌心的鼻血,她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苍白……

第二天,正月初三。

夏笙歌起床出门,发现陆九城早已不在家。

想起昨夜说过的话,她心底浸满了苦涩。

吃了新配的药后,夏笙歌又开始频繁流鼻血,身上也没有太多力气,她决定去医院看看。

“特效药的副作用会比一般药要强烈,最好的办法是住院接受化疗。”一身白大褂的迟亦说道。

夏笙歌蜷紧手心,低声道:“谢谢医生。”

字里行间,都是对化疗的婉拒。

迟亦眉眼划过一丝怜悯:“为了保护这双眼睛,你甘愿这样忍受病痛的折磨?”

“让他重见光明,本就是我的新年愿望。”夏笙歌苦涩道。

迟亦语气沉重了几分:“值吗?”

“任何感情,都没法用这个字衡量。”夏笙歌笑了笑,不达眼底。

离开诊室,夏笙歌又有些眩晕,只能扶着墙慢慢走。

医院花园,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长廊上坐着。

“九城……”夏笙歌正要出声,却蓦地卡在喉咙。

陆九城的身侧,坐着一个模样精致的女人。

那女人小腹隆起,手指上带着一枚闪耀的戒指……

那安好温馨的一幕,刺痛了夏笙歌的眼。

陆九城身侧的女人觉察到了什么,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有莫名的因子在涌动。

“九城哥,那个女人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看?”

许晴珃视线依旧落在夏笙歌身上,却对身侧的男人问了话。

“谁?”陆九城拧紧了眉,凭感觉环顾四周。

不远处的夏笙歌蜷紧了手指,有些迟缓地抬步走去。

“九城。”

陆九城听到她的声音,神色骤然转冷。

“你跟踪我?”

夏笙歌微怔,随即扯了扯嘴角:“我来医院看病。”

闻言,陆九城唇角勾起一抹轻蔑:“演戏还要做全套,你不嫌累吗?”

夏笙歌脸色一白,顿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

陆九城拉着一旁的许晴珃起来,保护意味十足。

牵着女孩的手,他这才转身面向夏笙歌站着的方向。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跟踪的事,丢人现眼。”

说完,他便带着许晴珃一同离开。

临到夏笙歌身侧,许晴珃意味深长的看了夏笙歌一眼,隐有挑衅之意。

夏笙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

她坐在公交站牌下,看着十字路口人来人往。

有青涩甜蜜恋人,有憧憬未来的夫妻,更有蹒跚过马路相互搀扶的老人。

回首她和陆九城的那些年,这三个阶段他们都未曾经历。

于她而言,有的只是曾经的单相思,后来如保姆般的婚姻生活,现在——

想起刚才医院那一幕,夏笙歌只觉无比悲寂。

不管她怎么做,始终都捂不热那个男人的心……

回到家,夏笙歌脱了外套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叮”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夏笙歌拿起来一看,是母亲拨来的电话。

“小歌,快来医院,你爸出事了!”

夏母的声音带着无助的哭腔,听得让人心肝一颤。

夏笙歌连外套都来不及穿,急匆匆出了门。

医院。

抢救室门口,夏母抓着夏笙歌的手,泪眼婆娑。

“你爸给陆九城打电话,听说了你们要离婚的事,一气之下心脏病犯了了……”

她攥着夏笙歌的手,好似用尽了她半生的力气,哽声道:“你老实告诉妈,结婚这三年来,你到底受了多少苦?”

母亲声泪俱下的一番话,让夏笙歌无言以对。

“妈,对不起……”

这些年所受之苦,从前她觉得甘之若饴。

可现在看到父母这般模样,她只觉得无比揪心。

病床前的父亲,迟迟没醒。

医生说,若超过48小时还不醒,家属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夏笙歌蹲跪在床边,小心轻柔地握着父亲粗粝的手。

“爸,都是我不好……”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才能将父亲唤醒。

老天,求你帮帮我,不要对我这般残忍……

夜深。

病房门外,夏笙歌掏出手机,一遍遍拨打陆九城的电话。

她不奢求那个男人能来医院,只想问问他到底对自己父亲说了些什么。

第四遍拨通电话,铃声响到底终于被接听。

“什么事?”听筒那端传来陆九城不耐烦的声音。

夏笙歌握着手机,颤声道:“你对我爸说了什么?他被气得进医院了……”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片刻后才传来回应:“我都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

他们这段长达三年的婚姻,夏笙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过的是什么日子。

夏笙歌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话语,只觉破碎不堪的心呼呼灌着冷风,整个人如坠冰窖。

“陆九城。”她一字一字唤着他的名字,仿若泣血,“这三年来我自认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在你父母和老太太面前也是毕恭毕敬,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另一端的陆九城冷笑一声,传来仿若炼狱之音:“那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日日夜夜都在盼着你从我的世界消失?”

夏笙歌噤了声,感觉身上的力气都在消散。

陆九城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那端传来:“夏笙歌,你到底还要活多久,才肯去死?”

到底还要活多久——

夏笙歌倏地红了眼。

老天早已定了她的生死之期,她想再多活一天都成奢望。

她喉间溢出一丝哽咽:“还有一个月,就能如你所愿了。”


许晴珃微愣,随即挑眉:“你觉得呢?”

这时,楼上传来了陆九城的声音:“珃珃,你在和谁说话?”

“没什么,路过讨水的。”许晴珃仰头回应。

“吵死了,关门!”楼上传来霹雳声响。

许晴珃有些无奈地将视线转向门口的夏笙歌:“他就这脾气,你多担待。”

字里行间,隐约透着相识多年的口吻。

夏笙歌愣愣看着许晴珃,莫名觉得她那双眼睛似曾相熟。

“你到底是谁?”

许晴珃笑得意味深长:“能让九城死心塌地的女人,你觉得还能有谁?”

“是你?!”夏笙歌瞳眸一颤。

蓦地发现面前这个女人的一双眼睛,陆九城尘封相册里的女主角一模一样。

她就是陆九城多年前车祸‘早逝’的初恋女友!

看着这张和照片中完全不相同的脸,夏笙歌不敢置信:“你还活着,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当年车祸让我毁容,我花了四年时间才换了一张精美绝伦的脸回来。”许晴珃一脸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并不要紧的事,“等月底九城重见光明,便是我和他新的开始。”

闻言,夏笙歌心底五味陈杂。

她看着许晴珃隆起的小腹,忍不住问道:“这孩子,是他的?”

“不是。”许晴珃回答得很干脆。

看着夏笙歌一脸错愕的样子,她笑道:“这孩子是我前夫的,我本来想打掉,是九城执意让我留下的。”

这一瞬夏笙歌彻底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捂了三年都无法捂热陆九城的心。

因为他心底满满当当都塞满了许晴珃,不管她经历过什么有过什么,他都能爱屋及乌。

他把所有的爱和温暖都给了许晴珃,所有的憎恶和冰冷都留给了自己。

她输了,输得彻头彻尾。

夏笙歌没有去拿客厅内打包的行李,而是转身离开了别墅。

此刻的她,觉得再多待一刻,都是对自己的致命讽刺。

“叮”手机铃声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拨了进来。

“您好,这里是蚂蚁搬家,请问夏女士是您要搬家吗?”一个女声客气问道。

夏笙歌握着手机,嗓音微哑:“没有,你打错电话了。”

说完,她便将电话挂断。

浑噩着回家,夏笙歌看到在厨房忙碌的母亲,鼻头泛酸。

“回来了,快洗手,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夏母将菜端上餐桌。

夏笙歌点了点头,正要去洗手间,却蓦地感觉一阵眩晕,鼻腔内也涌出一阵热流。

“小歌?”夏母连忙扶住她,并拿纸巾过来擦鼻血,却发现越擦越多,根本止不住。

夏笙歌咬着舌尖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却还是不争气地两腿发软。

夏母搀扶着她在沙发坐下,好一会儿才止住血。

“你的身体怎么回事?”夏母颤抖地握住夏笙歌的手,眼中满是惊慌失措。

夏笙歌张了张嘴,喉头一阵哽咽。

“妈,对不起……”

她知道,她的病情瞒不住了。

一番冷静后,夏笙歌将所有情况都告诉了母亲。

“马上离婚,以后妈照顾你。”

夏母拉着夏笙歌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睛,夏笙歌轻轻将头靠在她肩膀上。

“是女儿不好,这么大还让您担心……”

“长再大也是妈的掌中宝。”夏母拍着她的手背,微微哽咽。

这一夜,夏笙歌和母亲睡在了一起。

她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母亲怀中,感受到莫大的安心。

翌日。

夏母早起出门买菜,夏笙歌在家打扫卫生,手机传来了铃声。

看到来电人显示‘老公’二字,她有些恍惚。

她差点忘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带上户口本出来,我在你家楼下。”陆九城冰冷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夏笙歌一时怔住,刚要出口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好。”她木然应道。

林间小道,一辆黑色林肯加长车停在路边。

夏笙歌裹紧身上的风衣,迎着寒风走去。

车上,陆九城一身黑衣坐得挺拔有型。

纵使双眼没有聚焦,但立挺yihua的五官却依旧熠熠生辉。

“去民政局。”陆九城对司机吩咐。

夏笙歌看着身侧的男人,短短几天没见,好似变了模样。

他换了发型,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水味,整个人都变得意气奋发。

大抵,这便是爱情的力量吧。

“听医院说,给我捐献眼角膜的志愿者一直和你保持联络。”陆九城突然开口问道。

夏笙歌愣了愣:“是。”

“把他的资料给我。”陆九城淡薄道。

夏笙歌放在腿上的手攥紧了几分,心底涌上一抹无言的怅然。

“你找她什么事?”她敛住情绪问道。

陆九城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车窗,淡声道:“我想让手术提前。”

他的话,让夏笙歌怔住。

“最后半个月,你都等不了吗?”

陆九城没多在意她话中的深意,难得好心情解释道:“珃珃回来了,我想快点看到她,多一天都等不下去。”

夏笙歌看着他,只觉破碎不堪的心又一次被尖刀搅碎。

一下又一下,是痛到极致的麻木和悲怆。

一路无言,直至民政局。

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两人的结婚证换成离婚证,一人一本。

陆九城捏着新鲜出炉的离婚证,心底莫名有些沉闷。

“该补偿你的,我会让律师联系你。”

他知道自己这些年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很差,一半是她咎由自取,另一半则是他刻意为之。

夏笙歌垂着眼睑,语气淡淡:“不用。”

听着耳畔传来的低软声音,陆九城眉心紧蹙:“我不想欠你什么。”

闻言,夏笙歌扯了扯嘴角。

她抬眸看着与自己不过半丈距离的男人,视线一点点滑落他薄凉的唇,英挺的鼻,最后定格在他狭长的双眸之上。

“陆九城,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说完,她转身一步步走下台阶,离开民政局。

一路上,陆九城蹙着的眉久久都没舒展。

他耳畔一直回旋者夏笙歌最后说的话,心底始终不是滋味。

“我到底还欠那个女人什么?”陆九城问向司机。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了眼他,有些战战兢兢道:“老板,我一个局外人不太清楚……只不过这次看夏小姐,好像又瘦了很多,差点没认出来。”

“她瘦了?”陆九城言语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紧张。

司机平缓开着车,大着胆子继续道:“是的,夏小姐脸色也很白,看起来很憔悴虚弱,像是生病了……”

眼看后视镜中陆九城的脸色越来越差,司机赶忙改口道:“可能是前不久夏小姐处理她父亲的事,所以没休息好吧。”

陆九城没再接话,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紧握成了拳。

丰林小区。

夏笙歌回到家,还没开门进去,鼻血又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

她仰着头想将血止住,鲜红的血水从鼻翼直接流淌到了耳畔,触目惊心。

一阵眩晕,她腿软着倚靠门沿蹲坐下来。

夏母听到门外的动静,连忙将门打开。

看到满脸是血的女儿,她大惊失色。

“小歌!”

救护车上。

夏笙歌戴着呼吸罩,视线有些模糊。

“妈,天是不是快要黑了……我看不清你……”她喃喃道,竭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想再将母亲的样子牢牢记住。

夏母紧紧攥着她的手,止不住颤抖。

“等到了医院,就看得清的……”夏母哽声说着,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孩子,别睡……今天是元宵节,妈包了汤圆还等着煮给你吃呢……”

夏笙歌睫毛轻颤,已经没有太多力气。

“妈……我好像看到爸了……他端着黑芝麻馅儿的汤圆,在喊我去吃……”

她的眼前仿若蒙上了一层灰雾,一点点被灰暗淹没。

“好甜,好甜……”

她动了动苍白的唇瓣,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终是无力的阖上了眼。

“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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