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点石成玉
- 分类：美文同人
- 作者：爱吃酸李子
- 更新：2023-08-08 02:25:00
- 最新章节：第三章：黄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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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临死前跟我说：赌石的没有一个好下场。但他不知道他为之付出生命的那块石头切了一千万……
我爸死的早，妈妈一个人把我和哥哥抚养成人。
我哥大了我十五岁，长兄如父，我和我哥的感情非常好。
我哥很优秀，是国家一级建筑师，最辉煌的时候在春城有过一支接近百人的施工队。
我哥有人脉，有能力，很多老板挖他，我哥最终选择了当地一个地产商王富贵。
两千年出头，王老板只是一个小老板，手头除了十几万块钱，啥也没有，但有了我哥帮他，他迅速崛起，我听人说我哥给他挣了一个亿。
我们家和王老板家的关系也非常好。
事情发生在我上初一那年，有一回王老板带我们全家去瑞梨旅游。
那几天我们两家人都玩得很开心，骑了大象，去了大金塔，看了佛塔。
直到回去的时候，王老板邀请我哥去赌石，说瑞梨最出名的就是赌石，来了不玩一回太可惜了。
我哥并不愿意去，他觉得赌石和赌博一样，百害而无一利，但也不好折了王老板的面子，也就跟着去了。
瑞梨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就是他妈石头多，赌石的地方遍地都是。
王老板带着我们去到姐告赌石街很气派的一家店。
王老板和那个赌石店老板很熟，让我哥随便挑，挑好了跟他讲就行，然后就兴致勃勃地去挑选石头。
我哥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听到很多人对某些石头议论纷纷，说着些行话，心中很不屑。
一块破石头，还能给说出花来？
而且这些石头很贵，就皮球大小的一块石头都要好几万甚至十几万。
我妈看了心惊胆战，让我哥别乱来。
那个时候我们家一年的收入有三十万，已经算是小资家庭了，但仍然承受不起赌石的成本。
我哥也很犹豫，但王老板那边已经玩的风生水起了，连着切了七八块石头，花了将近五十万了。
这简直就是烧钱！
我哥更加不屑。
可王老板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吩咐师傅继续切。
切到第十块石头的时候，出大事了。
就连切了上千块石头的老师傅都惊叹，“娘咧，老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坨祖母绿。”
是的，王老板切出一块祖母绿，翡翠中的极品。
王老板紧绷的脸也笑了，马上吩咐手下给店里的员工包红包，放鞭炮，一个红包五百块，相当阔绰。
然后转手就把石头以三百万的价格卖给店里一个看石头的珠宝商。
我哥惊呆了，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他收起了不屑的想法，开始认真考虑赌石的可行性。
王老板卖完石头回头看我哥还没好，就问他怎么回事，我哥苦笑着说他不是很懂，不知道该怎么选。
结果王老板说他看上一块石头可以让给我哥，但要十五万。
我哥当时正眼红，被刚刚那一幕冲昏了头脑，想都不想就直接拍板要了，我妈拦都拦不住。
付了钱之后我哥有些后悔，这万一要是石头里什么都没有，这钱不就打水漂了吗？
但切出来的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石头里面是一片完美无瑕的冰种蓝翡翠。
我就记得当时那块石头在发光，太漂亮了。
玉一出来，现场立马有人出了一百五十万的高价收购，我哥当场就卖了，学着王老板的样子发红包放鞭炮。
如果我哥就此打住，用这笔钱做点生意，我们一家三口一定能够过得很幸福。
但我哥着了赌石的魔。
回去之后我哥直接把工作给辞了，一心一意研究赌石，经常往边境跑，每次回来都带着一堆石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石头，还认真地做着记录，比我考试都认真。
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哥再也没有开出过一块好石头，幸运女神再也没有眷顾过他。
我哥一直输多赢少，但他不信邪，反而怪料子不好，买的料子也越来越贵，不仅仅把赌石赢来的一百五十万输完了，甚至背着我妈把房产证都给抵押了。
就是这样，我哥也没有在石头里见过一点绿。
到我上大学那会儿，我们家已经一贫如洗，我的生活费学费全靠我自己兼职和奖学金负担。
后来我妈和我哥大吵了一架，我哥很愧疚，发誓再也不赌石了。
我很高兴，钱没了可以再挣，只要我哥改邪归正，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但事不如人愿。
有一天我哥跟我和我妈说想重操旧业，干施工队，需要一笔钱，我和我妈很高兴，以我哥的水平，东山再起绝对不成问题。
我们三个到处借钱，我找同学朋友借，我妈找亲戚借，我哥找那些大老板借，一共借了五十万块钱。
但第二天，我哥就不见了。
我和我妈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当天下午就接到瑞梨那边差佬的电话，我哥杀人被抓了。
案件过程很清晰，我哥因为一块石头和别人起了争执，推搡过程中把别人给捅死了。
过了几天，法院判了我哥死刑。
这一切发生地太突然了，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
我和我妈悲痛欲绝，我哥什么都没有给我们留下，只留下五十万的债。
我哥头七那天，我听人说，我哥看上的那块价值五十万的石头，切出来之后卖了一千万……
我开始尝试理解我哥当时的想法。
首先他肯定认定那块石头会出货，不然也不至于捅人，他可能想着赌完这次就金盆洗手，还掉债务，让我和我妈过上好日子，再做点小生意……
不可否认当时的我就是这么天真，后来无数个例子告诉我，每个因为赌石而付出生命的人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贪婪。
事情远没有结束。
我哥当时找了很多人借钱，其中就有王老板，他把我哥的欠条甩在我的脸上，五万块钱。
老实说，我知道王老板只借了我哥五万块钱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生气。
我哥给他挣了一个亿啊！他就借我哥五万块钱？
现在更过分，我哥刚去世一个月，他就来要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知道，钱我肯定也会还，我气的是王老板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我气炸了，当场跟他吵了起来，甚至很无赖地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要不就给我宽限几个月，我慢慢还。
但王老板根本不给我机会，直接跟我说他手上有我哥以前做工时偷工减料的证据，虽然我哥死了，但他可以把我搞进去！
只给我三天的期限。
说完之后直接不给我还嘴的机会，坐着奔驰车走了。
我懵了，王老板还留着这么一手是我没想到的。
我很怀疑王老板话的真实性，这东西哪有说说这么简单的？
但我不敢赌，万一王老板真有，把我弄进局子，留下案底，我这辈子就毁了！
我突然很痛恨我哥，如果不是他鬼迷心窍，不是他不顾我和我妈的死活，甚至只要他不去借钱赌那最后一回，我和我妈现在也能平平安安的。
但我没有绝望，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希望。
王老板有个女儿叫王夕颜，可以说和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自认为和她玩的一直很好，而且王老板很疼她，只要她说话，王老板不会不听。
王夕颜小时候长得不好看，胖乎乎的，但女大十八变，现在已经长成校花级别的女孩了。
我找到王夕颜的时候她正在和一群朋友在学校天台抽烟，这些人里面我认识不少，都是学校里的有钱人。
这可能就是物以类聚吧。
我和她打招呼，王夕颜看到我有些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我和她说明了我的来意，就是希望她哥能够宽限我一些日子，我会赚钱还上的。
王夕颜满口就答应了，说这是小事，还很生气地数落了一通她爸怎么能这样，安慰我不要伤心，节哀顺变，鼓励我云云。
我很高兴，不仅是因为王夕颜答应帮我，更是因为我觉得王夕颜是真的把我当朋友，在这么多人面前也很尊重我。
但我知道我和她从来都不是一路人，所以我说完了事情很快就走了。
可我走到一半一拍脑袋发现还有件事情没有和王夕颜说，连忙赶回去，但走到楼梯口，我却听到了王夕颜和其他人的议论声。
“夕颜，那穷小子是你朋友？你怎么对他态度这么好？”
“别胡说，什么朋友，我爸手底下一个工人的儿子，他哥赌石把别人给捅死了，被判了死刑，但他哥还欠我爸钱，想不还了，我爸当然不同意了，凭什么？就跟我凑近乎，想让我帮他说话，搞得我跟他很熟一样。”
“那你刚刚不是答应他了嘛？”
“这事又不是我说了算，呵呵，待会儿我就打电话跟他说我爸不同意就行了。”
“就是，这种穷人就是不能惯着，越惯着越蹬鼻子上脸。”
“……”
我心如刀绞，紧紧地握着拳头，心里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我突然觉得我很可笑，这就是我以为的朋友，也不看看人家眼里自己算什么东西？
妈的，还他妈诽谤我不想还钱了？
眼泪在我的眼眶里打转，但我最终没有哭出来，我不怪她，也没法怪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现在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把钱还了，跟王夕颜一家一刀两断！
我走了，刚到教学楼下就接到了王夕颜的电话。
她很不好意思地说，“韩飞，对不起啊，我都跟我爸大吵一架了，他还是不同意。”
我冷笑一声，淡淡说，“哦，不同意就算了，三天内，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说完就挂了电话，我不会再信这个虚伪的女人了。
三天之内五万块钱，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赌石。
无论如何我也要去赌一把，我不要坐牢，也不能坐牢！
当天晚上我就带着全部身家一千六百块钱出发去了瑞梨。
下车之后直奔赌石街。
去的正是几年前我哥开出冰种蓝翡翠的那家店。
除掉车费，我身上只有一千两百块钱能用。
而最便宜的石头，也没有低于一千块钱的，我只有一次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但我有把握，我哥去世之后，我专门花了很长时间研究他留下来的笔记。
我到店里的时候晚上十点，正是姐告人最多的时候，到处都是机器切石头的声音，我一点也不觉得声音刺耳，反而觉得很美妙。
我直奔原石区。
里面是形状颜色各异，千奇百怪的石头，以前的我看到石头标价，我肯定会不屑一顾，现在我知道，那些价值千万的翡翠都是从这些原石毛料里切出来的。
原石有大有小，按重量卖，我记得我哥的笔记里说见过最大的原石几吨重。
赌石是一门学问。
如果随便挑一块石头就能暴富就不能叫赌石了。
我哥写了三本厚厚的笔记本就是为了能够提高成功率，也不可能能做到百发百中。
我深呼吸一口气，开始了我第一次赌石之旅……
我满脑子都是一本万利的想法，其实很不切实际，但我别无选择，必须赌一回！
赌石首先要选“场口”。
场口就是开采翡翠料石的具体地名、矿名或坑口，各场口的翡翠石毛料外观有同有异，质量也有高下之分。
行话有“不识场口，不玩赌货。”
识别了场口，对推断原石毛料的的质地有很大帮助，如果对各场口所产的料石特征不熟悉，就很难认知赌石，想出货那真是全凭运气了。
我自然不能凭运气，这几年在我家发生的事情，让我也不再相信自己的运气，我异常仔细地挑选着原石。
赌石“十有九栽”，我时刻提醒自己只有一次机会，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莽撞，时刻想着我哥的下场。
最终，我选中一块一只手能拿住的三角体状的蒜皮壳的石头。
我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后江场口的底层石，也叫坎底石，皮薄，蜡壳完整，底章水头很足，特别是这种大蒜色的，白中显红，只要裂烂小，一赌就涨。
但其实这种石头并不少见，是行里公认的可赌性较强的石头，凡是什么公认的，大概率都烂大街了，凭借这种标准指望出货是不切实际的。
但我看上这块石头的理由是它有癣和松花。
癣是指原石毛料表皮上出现的黑色、灰色、淡灰色的印记，有脉状、浸染状、块状的，癣是辨别一块石头有没有绿的重要标志。
区别就在于，“癣”有没有走进石头里，进了，把绿吃了，就是坏癣，反之，就可以尝试赌一赌。
这块石头上的癣是“猪鬃癣”，顾名思义，癣像是猪鬃一样一根根扎进了石头里，这种癣破坏性极大，能扎进石头深处。
按理说这是个典型的坏癣，但好巧不巧，石头上有松花，颜色和石头相同，很难发现。
原石表皮上隐约可见的一些像干了的苔藓一样的色块，斑块，条带状物，称“松花”。
“松花”指的是原来翡翠原料上的绿，经风化逐渐失色留下来的痕迹。
这块石头上的松花就是带状的，其实松花是一种迷惑性很强的判断标准，有时候越是大片的松花，里头就越没有色，行里称“花吃绿”。
但就是“猪鬃癣”加上这白色带状松花，百分之九十以上得出色。
我相信我哥的研究！
我紧紧地攥着这块石头，走出原石区，拿去结账，刚好花了一千一百五十块钱，我只剩下五十块钱！
如果这块石头是“鬼料”，我他妈回都回不去了！
付完了钱，我就跑去排队切石头。
切石头的人很多，空气中全是石粉的味道，我听说切石头的师傅最容易得的病就是肺病。
但现在我却觉得这味道很香甜，很像是钞票的味道。
这时，旁边那个机位的师傅突然大喊，“出了出了，艳绿啊！”
随着师傅的话一出，更多的人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哎哟，金丝种，这个月头一回见。”
“脸盆这么大，五百万打底了，看看里面脏不脏了。”
“脏什么，一点邪色都看不着。”
“……”
我看到那个老板叼着根雪茄，笑得脸上全是褶子，然后叫手下开始包红包，放鞭炮。
和当初王老板还有我哥一样，意气风发。
我心想这习俗都几十年没变了……
但我还是非常羡慕他，希望有一天也能像这个老板一样。
我看着他的石头，艳绿色摄人心魂，又看了看我手里的石头，颇有些渺小。
但我没有自惭形秽的感觉，赌石是这样的，只要我出货，度过了这最难的一关，迟早一飞冲天。
本来我前面还有很多人的，但一连好几个“石头生石头”，一点色都没变，导致后面的好些人都放弃了。
所以很快就到我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石头给师傅，师傅却还扔了两下，随意看了两眼，语气有些不屑，“想咋开啊？”
我知道师傅看不上我这小石头，他切过的石头比我见过的石头还多，但我不恼，我也不敢恼，赌石过程中，负责切石头的师傅是至关重要的。
当你信心满满选择了一块几乎完美的石头，就因为师傅不专业或者师傅看你不爽，手一抖，把里面的翡翠搞坏了，直接让你从天堂跌入地狱。
但总归来说开石头的师傅没什么地位，不敢得罪那些大老板，也就欺负欺负像我这样的小白。
我指着石头底部的猪棕癣耐心地说，“从癣开始擦吧。”
赌石具体通过擦，切，磨三种手段来实现。
“擦”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办法，安全有效，在石头上开个擦口，然后就可以往里打光看，判断绿色的深度，宽度，浓淡度，再决定切还是其他。
“切”是赌石中最为关键的一步，行业内一直流传着：“擦涨不算账，切涨才算涨”。
一刀下去石头一分为二，从哪里切，怎么切，都是有考究的。
当切下第一刀不见颜色后，就需要第二刀，第三刀，一刀穷一刀富也有这个意思。
而“磨”也很有说法，磨石是为了抛光，把透明度全部展现出来，使人能够看到颜色和种水。
磨石也有两种，一种是暗赌，也叫朦头赌，石头没有任何切石，擦石的痕迹，也没有自然断口；另外一种是半明半暗赌，石头上有敲口，擦口或小缺口的情况下擦，除了颜色和种水，其他部分仍是未知数。
师傅闻言掂量了一下石头，面色不悦地说，“小煤球，切掉算了。”
很明显，师傅并不愿意在这种小石头上浪费时间。
我连忙说，“千万别，个小，切断了翠我怎么出啊？”
石头本来就小，翠也大不到哪里去，这一刀下去，什么翠都能给我切完了，绝对不能切！
师傅闻言抽了根烟，不满道，“小屁孩烂事真多。”
接着不紧不慢地准备工具，我能看到他动作中都透露着不耐烦，但我没有催他，这临门一脚，绝对不能有误。
但就在这时，我背后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师傅，给他切了。鸡蛋大的石头还擦，擦个屁啊？”
我回头一看，正是刚刚那个切出艳绿金丝种的老板，大腹便便的，激动劲还没过，满脸通红。
我不理他，心一横，对师傅说，“千万不能切！你要是把我石头切了，我就投诉你！”
一般来说师傅是不能违背客人的意思的，不然如果出事了，师傅是要负责的。
果然，师傅听完我的话脸上出现了一丝忌惮，但明显对我更加不爽了。
结果我背后那老板直接火了，猛推我一把，扯着嗓子道，“小兔崽子，你想投诉谁？师傅，别怕，给他切了，妈的，再慢老子气运都耗完了，我这几十万的石头等着呢！”
我急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怒目圆睁地对他说，“这是我的石头，我想怎么开是我的事，关你屁事！”
“草！我看你是找死！”胖老板见我还敢顶撞他，更生气了，一把揪住我的领子。
但我底气很足，赌石店是不会让客人闹事的，而且赌石街治安很好，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巡捕来巡逻。
这地方每分钟都在发生上千万的交易，能随便闹事就乱套了！
果然，胖老板一动手，店里看场子的人就过来制止他了。
那切石头的师傅也说，“陈老板，算了，给他擦了，这石头长猪棕癣，出不了东西。”
陈老板一听，松开了我的领子，也看了一眼石头，接着又得意又不屑地冲我说，“切，门外汉挑了个鬼料还这么珍惜，真是傻。”
我对我挑的石头信心满满，面对陈老板的挑衅和谩骂很不爽，扯着脖子呛道，“谁说是鬼料！我这石头必出料！”
陈老板讽刺一笑，说道，“我们赌一把？”
“赌什么？”
“你这石头出了货，我多出市场价十倍价格送你，要是没出，你跪下叫我一声爷爷！”陈老板咧嘴笑，露出一颗大金牙。
我紧握着拳头，心想如果这石头真不出货，那我也就彻底完了
如果出货了，十倍，那我也不用冒着风险再赌第二回了！
于是我很痛快地答应了陈老板的赌约。
这么多人围观作证，我也不怕他耍赖。
师傅也按照我的意思开始擦石头。
陈老板嗤笑道，“爷爷今天就免费你这不孝孙子上一课！”
我不回话，直勾勾地盯着石头，紧张到不停吞唾沫，虽然我对石头很有把握，但真开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毕竟一切都是未知的。
石头不大，师傅的技术很好，很快就擦进去了，拿着强光手电照了一下，乐地说，“嘿，开了六七公分了，没看到色，这块石头废了。”
陈老板哈哈大笑，嚣张地说道，“快给爷爷跪下！”
我故作冷静地说，“急什么，还没完呢！”
其实我心里很慌，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跟师傅说，“把擦掉的废料切了，然后给我磨一下。”
师傅很不耐烦地说，“小子，我看你是有毛病吧？傻子都知道这石头没了。”
听到这话我心凉了半截，师傅说的没错，但我就是不甘心，我不信我这么倒霉！
第一次赌石要成了我最后一次赌石，还要叫别人爷爷？！
但陈老板却说，“哈哈，没事，师傅，给他磨，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绝望，待会儿给你包个红包。”
师傅这才按照我的话继续开石头。
上面切掉之后，石头只剩下扁扁的一块，几乎不可能出颜色的形状。
眼看师傅开始磨，我的心也沉了下去，甚至都联想到了过两天王老板把我告上法庭，弄进监狱的情形。
但就在这时，师傅突然惊讶喊道，“卧槽，这都出了？还是黄橙翡！豆青种……”
我神情一震，连忙看去，磨开的石粉下是一片焦黄的，我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兴奋地大叫了一声，得意地看向陈老板，陈老板表情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在石头里，按颜色来说，数绿色最贵重，其他颜色看成色次之，毕竟翡翠，翠指的就是绿。
但我这个黄翡市面上很少见，物以稀为贵，自然价值不菲。
师傅也吐了口浓烟，语气很不爽地问我，“小子，要接着进吗？”
我连忙摇头，剩下这点石头太薄了，再磨怕给震断了，那样就不值钱了，虽然已经赢了赌注，但没有价值的话，就是一百倍也没钱。
我说，“就这样吧，打两对耳坠刚好。店里多少钱收？”
师傅看了一眼陈老板，把石头递给我道，“有点脏，给一万算你多了。”
“脏”是行话，指玉胚内含的黑或灰色杂质形成的瑕疵。
我一看，还真有，黄翡是最忌讳带黑的，不吉利，要不是“脏”了，价值能翻两番。
我感到很可惜，但我也很知足，同时记住了这师傅，刚刚问我进不进之前不跟我说脏了，现在才说，这不摆明了坑我吗？
脏了的翡翠是绝对不能接着往下开的。
我说行，直接出给了店里。
紧接着马上回头得意洋洋地看向陈老板，声音很大，“陈老板，十倍，十万块，现金还是刷卡？”
我看着陈老板黑脸的样子别提多高兴了，继续嘲讽，“这么多人都看着呢，陈老板你一个大老板不会耍赖吧？”
陈老板僵在那里，突然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也不说话，吩咐手下把一沓钱丢给我，然后直接转身就走了。
那个笑容让我的心抖了一下，但我也没有多想，捡起钱脸上笑开了花，白赚的买卖，以后估计都见不到了，也不怕他记恨。
但很快我就认识到，我是多么年少无知了。
我拿到了赌石店里的一万块钱，身上一共有十一万，我沉浸在巨大的爽感当中。
我心中暗暗感谢我哥在天有灵，还在保护我。
真的，我这辈子都没有拿过这么多钱！
那种感觉很奇妙，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我变得很有底气，感觉走路都带着自信，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我发自内心感叹：钱真他妈是个好东西！
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我一心想回春城把钱甩给王夕颜的时候，刚出赌石店的门就被人堵了。
堵我的不是别人，正是陈老板！
陈老板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直接把我拖进小巷子，几个人对我一阵拳打脚踢，陈老板边打边骂，“草，老子的钱也敢要？狗东西！”
我很气恼，心里很不服气，但我认得清形式，这时候一定要冷静，让陈老板好好发泄一顿，才不会下死手。
可陈老板比我想象的更狠。
他突然抓起我的头，狠狠地给了我几巴掌，说，“叫爷爷！”
我紧闭着嘴巴，鲜血从嘴角流下，一声不吭，我就是死也不可能叫他爷爷的！
陈老板狞笑一声，“行啊，有骨气。”
说完又把我的头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得我头昏目眩，然后我听到陈老板吩咐手下把我钱抢走，并且要把我腿打断的话。
我一下就慌了，钱没了可以再挣，腿瘸了就真的瘸了！
我想趁他们不注意逃跑，但被死死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看到陈老板一个手下从车里拿出一根铁棒，我终于按耐不住喊道，“不要！我把钱都给你！”
陈老板哈哈大笑，“现在知道错了？晚了！给我打！”
那手下没有犹豫，铁棒狠狠地朝我的腿砸来，我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但就在这时，巷口突然响起一道男声，“住手！”
……
《点石成玉》精彩片段
我第一次接触赌石是因为我哥。我爸死的早，妈妈一个人把我和哥哥抚养成人。
我哥大了我十五岁，长兄如父，我和我哥的感情非常好。
我哥很优秀，是国家一级建筑师，最辉煌的时候在春城有过一支接近百人的施工队。
我哥有人脉，有能力，很多老板挖他，我哥最终选择了当地一个地产商王富贵。
两千年出头，王老板只是一个小老板，手头除了十几万块钱，啥也没有，但有了我哥帮他，他迅速崛起，我听人说我哥给他挣了一个亿。
我们家和王老板家的关系也非常好。
事情发生在我上初一那年，有一回王老板带我们全家去瑞梨旅游。
那几天我们两家人都玩得很开心，骑了大象，去了大金塔，看了佛塔。
直到回去的时候，王老板邀请我哥去赌石，说瑞梨最出名的就是赌石，来了不玩一回太可惜了。
我哥并不愿意去，他觉得赌石和赌博一样，百害而无一利，但也不好折了王老板的面子，也就跟着去了。
瑞梨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就是他妈石头多，赌石的地方遍地都是。
王老板带着我们去到姐告赌石街很气派的一家店。
王老板和那个赌石店老板很熟，让我哥随便挑，挑好了跟他讲就行，然后就兴致勃勃地去挑选石头。
我哥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听到很多人对某些石头议论纷纷，说着些行话，心中很不屑。
一块破石头，还能给说出花来？
而且这些石头很贵，就皮球大小的一块石头都要好几万甚至十几万。
我妈看了心惊胆战，让我哥别乱来。
那个时候我们家一年的收入有三十万，已经算是小资家庭了，但仍然承受不起赌石的成本。
我哥也很犹豫，但王老板那边已经玩的风生水起了，连着切了七八块石头，花了将近五十万了。
这简直就是烧钱！
我哥更加不屑。
可王老板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吩咐师傅继续切。
切到第十块石头的时候，出大事了。
就连切了上千块石头的老师傅都惊叹，“娘咧，老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坨祖母绿。”
是的，王老板切出一块祖母绿，翡翠中的极品。
王老板紧绷的脸也笑了，马上吩咐手下给店里的员工包红包，放鞭炮，一个红包五百块，相当阔绰。
然后转手就把石头以三百万的价格卖给店里一个看石头的珠宝商。
我哥惊呆了，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他收起了不屑的想法，开始认真考虑赌石的可行性。
王老板卖完石头回头看我哥还没好，就问他怎么回事，我哥苦笑着说他不是很懂，不知道该怎么选。
结果王老板说他看上一块石头可以让给我哥，但要十五万。
我哥当时正眼红，被刚刚那一幕冲昏了头脑，想都不想就直接拍板要了，我妈拦都拦不住。
付了钱之后我哥有些后悔，这万一要是石头里什么都没有，这钱不就打水漂了吗？
但切出来的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石头里面是一片完美无瑕的冰种蓝翡翠。
我就记得当时那块石头在发光，太漂亮了。
玉一出来，现场立马有人出了一百五十万的高价收购，我哥当场就卖了，学着王老板的样子发红包放鞭炮。
如果我哥就此打住，用这笔钱做点生意，我们一家三口一定能够过得很幸福。
但我哥着了赌石的魔。
回去之后我哥直接把工作给辞了，一心一意研究赌石，经常往边境跑，每次回来都带着一堆石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石头，还认真地做着记录，比我考试都认真。
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哥再也没有开出过一块好石头，幸运女神再也没有眷顾过他。
我哥一直输多赢少，但他不信邪，反而怪料子不好，买的料子也越来越贵，不仅仅把赌石赢来的一百五十万输完了，甚至背着我妈把房产证都给抵押了。
就是这样，我哥也没有在石头里见过一点绿。
到我上大学那会儿，我们家已经一贫如洗，我的生活费学费全靠我自己兼职和奖学金负担。
后来我妈和我哥大吵了一架，我哥很愧疚，发誓再也不赌石了。
我很高兴，钱没了可以再挣，只要我哥改邪归正，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但事不如人愿。
有一天我哥跟我和我妈说想重操旧业，干施工队，需要一笔钱，我和我妈很高兴，以我哥的水平，东山再起绝对不成问题。
我们三个到处借钱，我找同学朋友借，我妈找亲戚借，我哥找那些大老板借，一共借了五十万块钱。
但第二天，我哥就不见了。
我和我妈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当天下午就接到瑞梨那边差佬的电话，我哥杀人被抓了。
案件过程很清晰，我哥因为一块石头和别人起了争执，推搡过程中把别人给捅死了。
过了几天，法院判了我哥死刑。
这一切发生地太突然了，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
我和我妈悲痛欲绝，我哥什么都没有给我们留下，只留下五十万的债。
我哥头七那天，我听人说，我哥看上的那块价值五十万的石头，切出来之后卖了一千万……
我开始尝试理解我哥当时的想法。
首先他肯定认定那块石头会出货，不然也不至于捅人，他可能想着赌完这次就金盆洗手，还掉债务，让我和我妈过上好日子，再做点小生意……
不可否认当时的我就是这么天真，后来无数个例子告诉我，每个因为赌石而付出生命的人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贪婪。
事情远没有结束。
我哥当时找了很多人借钱，其中就有王老板，他把我哥的欠条甩在我的脸上，五万块钱。
老实说，我知道王老板只借了我哥五万块钱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生气。
我哥给他挣了一个亿啊！他就借我哥五万块钱？
现在更过分，我哥刚去世一个月，他就来要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知道，钱我肯定也会还，我气的是王老板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我气炸了，当场跟他吵了起来，甚至很无赖地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要不就给我宽限几个月，我慢慢还。
但王老板根本不给我机会，直接跟我说他手上有我哥以前做工时偷工减料的证据，虽然我哥死了，但他可以把我搞进去！
只给我三天的期限。
说完之后直接不给我还嘴的机会，坐着奔驰车走了。
我懵了，王老板还留着这么一手是我没想到的。
我很怀疑王老板话的真实性，这东西哪有说说这么简单的？
但我不敢赌，万一王老板真有，把我弄进局子，留下案底，我这辈子就毁了！
我突然很痛恨我哥，如果不是他鬼迷心窍，不是他不顾我和我妈的死活，甚至只要他不去借钱赌那最后一回，我和我妈现在也能平平安安的。
但我没有绝望，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希望。
王老板有个女儿叫王夕颜，可以说和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自认为和她玩的一直很好，而且王老板很疼她，只要她说话，王老板不会不听。
王夕颜小时候长得不好看，胖乎乎的，但女大十八变，现在已经长成校花级别的女孩了。
我找到王夕颜的时候她正在和一群朋友在学校天台抽烟，这些人里面我认识不少，都是学校里的有钱人。
这可能就是物以类聚吧。
我和她打招呼，王夕颜看到我有些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我和她说明了我的来意，就是希望她哥能够宽限我一些日子，我会赚钱还上的。
王夕颜满口就答应了，说这是小事，还很生气地数落了一通她爸怎么能这样，安慰我不要伤心，节哀顺变，鼓励我云云。
我很高兴，不仅是因为王夕颜答应帮我，更是因为我觉得王夕颜是真的把我当朋友，在这么多人面前也很尊重我。
但我知道我和她从来都不是一路人，所以我说完了事情很快就走了。
可我走到一半一拍脑袋发现还有件事情没有和王夕颜说，连忙赶回去，但走到楼梯口，我却听到了王夕颜和其他人的议论声。
“夕颜，那穷小子是你朋友？你怎么对他态度这么好？”
“别胡说，什么朋友，我爸手底下一个工人的儿子，他哥赌石把别人给捅死了，被判了死刑，但他哥还欠我爸钱，想不还了，我爸当然不同意了，凭什么？就跟我凑近乎，想让我帮他说话，搞得我跟他很熟一样。”
“那你刚刚不是答应他了嘛？”
“这事又不是我说了算，呵呵，待会儿我就打电话跟他说我爸不同意就行了。”
“就是，这种穷人就是不能惯着，越惯着越蹬鼻子上脸。”
“……”
我心如刀绞，紧紧地握着拳头，心里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我突然觉得我很可笑，这就是我以为的朋友，也不看看人家眼里自己算什么东西？
妈的，还他妈诽谤我不想还钱了？
眼泪在我的眼眶里打转，但我最终没有哭出来，我不怪她，也没法怪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现在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把钱还了，跟王夕颜一家一刀两断！
我走了，刚到教学楼下就接到了王夕颜的电话。
她很不好意思地说，“韩飞，对不起啊，我都跟我爸大吵一架了，他还是不同意。”
我冷笑一声，淡淡说，“哦，不同意就算了，三天内，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说完就挂了电话，我不会再信这个虚伪的女人了。
三天之内五万块钱，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赌石。
无论如何我也要去赌一把，我不要坐牢，也不能坐牢！
当天晚上我就带着全部身家一千六百块钱出发去了瑞梨。
下车之后直奔赌石街。
去的正是几年前我哥开出冰种蓝翡翠的那家店。
除掉车费，我身上只有一千两百块钱能用。
而最便宜的石头，也没有低于一千块钱的，我只有一次机会，不成功便成仁！
但我有把握，我哥去世之后，我专门花了很长时间研究他留下来的笔记。
我到店里的时候晚上十点，正是姐告人最多的时候，到处都是机器切石头的声音，我一点也不觉得声音刺耳，反而觉得很美妙。
我直奔原石区。
里面是形状颜色各异，千奇百怪的石头，以前的我看到石头标价，我肯定会不屑一顾，现在我知道，那些价值千万的翡翠都是从这些原石毛料里切出来的。
原石有大有小，按重量卖，我记得我哥的笔记里说见过最大的原石几吨重。
赌石是一门学问。
如果随便挑一块石头就能暴富就不能叫赌石了。
我哥写了三本厚厚的笔记本就是为了能够提高成功率，也不可能能做到百发百中。
我深呼吸一口气，开始了我第一次赌石之旅……
我满脑子都是一本万利的想法，其实很不切实际，但我别无选择，必须赌一回！
赌石首先要选“场口”。
场口就是开采翡翠料石的具体地名、矿名或坑口，各场口的翡翠石毛料外观有同有异，质量也有高下之分。
行话有“不识场口，不玩赌货。”
识别了场口，对推断原石毛料的的质地有很大帮助，如果对各场口所产的料石特征不熟悉，就很难认知赌石，想出货那真是全凭运气了。
我自然不能凭运气，这几年在我家发生的事情，让我也不再相信自己的运气，我异常仔细地挑选着原石。
赌石“十有九栽”，我时刻提醒自己只有一次机会，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莽撞，时刻想着我哥的下场。
最终，我选中一块一只手能拿住的三角体状的蒜皮壳的石头。
我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后江场口的底层石，也叫坎底石，皮薄，蜡壳完整，底章水头很足，特别是这种大蒜色的，白中显红，只要裂烂小，一赌就涨。
但其实这种石头并不少见，是行里公认的可赌性较强的石头，凡是什么公认的，大概率都烂大街了，凭借这种标准指望出货是不切实际的。
但我看上这块石头的理由是它有癣和松花。
癣是指原石毛料表皮上出现的黑色、灰色、淡灰色的印记，有脉状、浸染状、块状的，癣是辨别一块石头有没有绿的重要标志。
区别就在于，“癣”有没有走进石头里，进了，把绿吃了，就是坏癣，反之，就可以尝试赌一赌。
这块石头上的癣是“猪鬃癣”，顾名思义，癣像是猪鬃一样一根根扎进了石头里，这种癣破坏性极大，能扎进石头深处。
按理说这是个典型的坏癣，但好巧不巧，石头上有松花，颜色和石头相同，很难发现。
原石表皮上隐约可见的一些像干了的苔藓一样的色块，斑块，条带状物，称“松花”。
“松花”指的是原来翡翠原料上的绿，经风化逐渐失色留下来的痕迹。
这块石头上的松花就是带状的，其实松花是一种迷惑性很强的判断标准，有时候越是大片的松花，里头就越没有色，行里称“花吃绿”。
但就是“猪鬃癣”加上这白色带状松花，百分之九十以上得出色。
我相信我哥的研究！
我紧紧地攥着这块石头，走出原石区，拿去结账，刚好花了一千一百五十块钱，我只剩下五十块钱！
如果这块石头是“鬼料”，我他妈回都回不去了！
付完了钱，我就跑去排队切石头。
切石头的人很多，空气中全是石粉的味道，我听说切石头的师傅最容易得的病就是肺病。
但现在我却觉得这味道很香甜，很像是钞票的味道。
这时，旁边那个机位的师傅突然大喊，“出了出了，艳绿啊！”
随着师傅的话一出，更多的人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哎哟，金丝种，这个月头一回见。”
“脸盆这么大，五百万打底了，看看里面脏不脏了。”
“脏什么，一点邪色都看不着。”
“……”
我看到那个老板叼着根雪茄，笑得脸上全是褶子，然后叫手下开始包红包，放鞭炮。
和当初王老板还有我哥一样，意气风发。
我心想这习俗都几十年没变了……
但我还是非常羡慕他，希望有一天也能像这个老板一样。
我看着他的石头，艳绿色摄人心魂，又看了看我手里的石头，颇有些渺小。
但我没有自惭形秽的感觉，赌石是这样的，只要我出货，度过了这最难的一关，迟早一飞冲天。
本来我前面还有很多人的，但一连好几个“石头生石头”，一点色都没变，导致后面的好些人都放弃了。
所以很快就到我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石头给师傅，师傅却还扔了两下，随意看了两眼，语气有些不屑，“想咋开啊？”
我知道师傅看不上我这小石头，他切过的石头比我见过的石头还多，但我不恼，我也不敢恼，赌石过程中，负责切石头的师傅是至关重要的。
当你信心满满选择了一块几乎完美的石头，就因为师傅不专业或者师傅看你不爽，手一抖，把里面的翡翠搞坏了，直接让你从天堂跌入地狱。
但总归来说开石头的师傅没什么地位，不敢得罪那些大老板，也就欺负欺负像我这样的小白。
我指着石头底部的猪棕癣耐心地说，“从癣开始擦吧。”
赌石具体通过擦，切，磨三种手段来实现。
“擦”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办法，安全有效，在石头上开个擦口，然后就可以往里打光看，判断绿色的深度，宽度，浓淡度，再决定切还是其他。
“切”是赌石中最为关键的一步，行业内一直流传着：“擦涨不算账，切涨才算涨”。
一刀下去石头一分为二，从哪里切，怎么切，都是有考究的。
当切下第一刀不见颜色后，就需要第二刀，第三刀，一刀穷一刀富也有这个意思。
而“磨”也很有说法，磨石是为了抛光，把透明度全部展现出来，使人能够看到颜色和种水。
磨石也有两种，一种是暗赌，也叫朦头赌，石头没有任何切石，擦石的痕迹，也没有自然断口；另外一种是半明半暗赌，石头上有敲口，擦口或小缺口的情况下擦，除了颜色和种水，其他部分仍是未知数。
师傅闻言掂量了一下石头，面色不悦地说，“小煤球，切掉算了。”
很明显，师傅并不愿意在这种小石头上浪费时间。
我连忙说，“千万别，个小，切断了翠我怎么出啊？”
石头本来就小，翠也大不到哪里去，这一刀下去，什么翠都能给我切完了，绝对不能切！
师傅闻言抽了根烟，不满道，“小屁孩烂事真多。”
接着不紧不慢地准备工具，我能看到他动作中都透露着不耐烦，但我没有催他，这临门一脚，绝对不能有误。
但就在这时，我背后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师傅，给他切了。鸡蛋大的石头还擦，擦个屁啊？”
我回头一看，正是刚刚那个切出艳绿金丝种的老板，大腹便便的，激动劲还没过，满脸通红。
我不理他，心一横，对师傅说，“千万不能切！你要是把我石头切了，我就投诉你！”
一般来说师傅是不能违背客人的意思的，不然如果出事了，师傅是要负责的。
果然，师傅听完我的话脸上出现了一丝忌惮，但明显对我更加不爽了。
结果我背后那老板直接火了，猛推我一把，扯着嗓子道，“小兔崽子，你想投诉谁？师傅，别怕，给他切了，妈的，再慢老子气运都耗完了，我这几十万的石头等着呢！”
我急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怒目圆睁地对他说，“这是我的石头，我想怎么开是我的事，关你屁事！”
“草！我看你是找死！”胖老板见我还敢顶撞他，更生气了，一把揪住我的领子。
但我底气很足，赌石店是不会让客人闹事的，而且赌石街治安很好，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巡捕来巡逻。
这地方每分钟都在发生上千万的交易，能随便闹事就乱套了！
果然，胖老板一动手，店里看场子的人就过来制止他了。
那切石头的师傅也说，“陈老板，算了，给他擦了，这石头长猪棕癣，出不了东西。”
陈老板一听，松开了我的领子，也看了一眼石头，接着又得意又不屑地冲我说，“切，门外汉挑了个鬼料还这么珍惜，真是傻。”
我对我挑的石头信心满满，面对陈老板的挑衅和谩骂很不爽，扯着脖子呛道，“谁说是鬼料！我这石头必出料！”
陈老板讽刺一笑，说道，“我们赌一把？”
“赌什么？”
“你这石头出了货，我多出市场价十倍价格送你，要是没出，你跪下叫我一声爷爷！”陈老板咧嘴笑，露出一颗大金牙。
我紧握着拳头，心想如果这石头真不出货，那我也就彻底完了
如果出货了，十倍，那我也不用冒着风险再赌第二回了！
于是我很痛快地答应了陈老板的赌约。
这么多人围观作证，我也不怕他耍赖。
师傅也按照我的意思开始擦石头。
陈老板嗤笑道，“爷爷今天就免费你这不孝孙子上一课！”
我不回话，直勾勾地盯着石头，紧张到不停吞唾沫，虽然我对石头很有把握，但真开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毕竟一切都是未知的。
石头不大，师傅的技术很好，很快就擦进去了，拿着强光手电照了一下，乐地说，“嘿，开了六七公分了，没看到色，这块石头废了。”
陈老板哈哈大笑，嚣张地说道，“快给爷爷跪下！”
我故作冷静地说，“急什么，还没完呢！”
其实我心里很慌，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跟师傅说，“把擦掉的废料切了，然后给我磨一下。”
师傅很不耐烦地说，“小子，我看你是有毛病吧？傻子都知道这石头没了。”
听到这话我心凉了半截，师傅说的没错，但我就是不甘心，我不信我这么倒霉！
第一次赌石要成了我最后一次赌石，还要叫别人爷爷？！
但陈老板却说，“哈哈，没事，师傅，给他磨，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绝望，待会儿给你包个红包。”
师傅这才按照我的话继续开石头。
上面切掉之后，石头只剩下扁扁的一块，几乎不可能出颜色的形状。
眼看师傅开始磨，我的心也沉了下去，甚至都联想到了过两天王老板把我告上法庭，弄进监狱的情形。
但就在这时，师傅突然惊讶喊道，“卧槽，这都出了？还是黄橙翡！豆青种……”
我神情一震，连忙看去，磨开的石粉下是一片焦黄的，我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兴奋地大叫了一声，得意地看向陈老板，陈老板表情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在石头里，按颜色来说，数绿色最贵重，其他颜色看成色次之，毕竟翡翠，翠指的就是绿。
但我这个黄翡市面上很少见，物以稀为贵，自然价值不菲。
师傅也吐了口浓烟，语气很不爽地问我，“小子，要接着进吗？”
我连忙摇头，剩下这点石头太薄了，再磨怕给震断了，那样就不值钱了，虽然已经赢了赌注，但没有价值的话，就是一百倍也没钱。
我说，“就这样吧，打两对耳坠刚好。店里多少钱收？”
师傅看了一眼陈老板，把石头递给我道，“有点脏，给一万算你多了。”
“脏”是行话，指玉胚内含的黑或灰色杂质形成的瑕疵。
我一看，还真有，黄翡是最忌讳带黑的，不吉利，要不是“脏”了，价值能翻两番。
我感到很可惜，但我也很知足，同时记住了这师傅，刚刚问我进不进之前不跟我说脏了，现在才说，这不摆明了坑我吗？
脏了的翡翠是绝对不能接着往下开的。
我说行，直接出给了店里。
紧接着马上回头得意洋洋地看向陈老板，声音很大，“陈老板，十倍，十万块，现金还是刷卡？”
我看着陈老板黑脸的样子别提多高兴了，继续嘲讽，“这么多人都看着呢，陈老板你一个大老板不会耍赖吧？”
陈老板僵在那里，突然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也不说话，吩咐手下把一沓钱丢给我，然后直接转身就走了。
那个笑容让我的心抖了一下，但我也没有多想，捡起钱脸上笑开了花，白赚的买卖，以后估计都见不到了，也不怕他记恨。
但很快我就认识到，我是多么年少无知了。
我拿到了赌石店里的一万块钱，身上一共有十一万，我沉浸在巨大的爽感当中。
我心中暗暗感谢我哥在天有灵，还在保护我。
真的，我这辈子都没有拿过这么多钱！
那种感觉很奇妙，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我变得很有底气，感觉走路都带着自信，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我发自内心感叹：钱真他妈是个好东西！
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我一心想回春城把钱甩给王夕颜的时候，刚出赌石店的门就被人堵了。
堵我的不是别人，正是陈老板！
陈老板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直接把我拖进小巷子，几个人对我一阵拳打脚踢，陈老板边打边骂，“草，老子的钱也敢要？狗东西！”
我很气恼，心里很不服气，但我认得清形式，这时候一定要冷静，让陈老板好好发泄一顿，才不会下死手。
可陈老板比我想象的更狠。
他突然抓起我的头，狠狠地给了我几巴掌，说，“叫爷爷！”
我紧闭着嘴巴，鲜血从嘴角流下，一声不吭，我就是死也不可能叫他爷爷的！
陈老板狞笑一声，“行啊，有骨气。”
说完又把我的头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得我头昏目眩，然后我听到陈老板吩咐手下把我钱抢走，并且要把我腿打断的话。
我一下就慌了，钱没了可以再挣，腿瘸了就真的瘸了！
我想趁他们不注意逃跑，但被死死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看到陈老板一个手下从车里拿出一根铁棒，我终于按耐不住喊道，“不要！我把钱都给你！”
陈老板哈哈大笑，“现在知道错了？晚了！给我打！”
那手下没有犹豫，铁棒狠狠地朝我的腿砸来，我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但就在这时，巷口突然响起一道男声，“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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