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独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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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江湖终究会要老去。
老一辈万斤桃花、一剑开蜀的珠玉在前,年轻女子挥剑斩如来,大浪江头更进一步。
撒黄豆的道士出山之日搬春亭湖水覆昆仑,还有画卷里那轻袖善舞的女子。
这个耐不住寂寞的江湖里,有耀眼的妖孽,自然也有热血的匹夫。
虽万千大道,唯我独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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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独仙》精彩片段


这个江湖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常言道没有金刚钻不揽陶瓷活,所以苏逸毫不怀疑这猥琐的老头,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实则另有手段,只是这貌不惊人的胖子竟是羽仙宫的嫡传弟子,这可就稀罕了,天下三教九流宗派无数,可道门里执牛耳者仅就羽仙宫一家,只是看这胖子贼眉鼠眼的样子,苏逸就打心底的觉得怀疑。
不过想想也是,连灵溪那黑瘦小丫头都已上山修行,自己是看着她长大的,除了精打细算也没见她有别的天赋,还不一样被人给相中了,这胖子指不定有啥过人的地方,可逢人就说自己是羽仙宫嫡传弟子,这就值得商榷了。
苏逸打心底不信这货,转头看向身旁手扶杏黄旗的老头,问道:“老丈也是来羽仙宫寻个活计?”
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羽仙宫到底是一等一的仙家门派,虽说那云里雾里的神仙人物轻易不得而见,但这外门杂役可是抢破头的活计,诸多好处不说,就是沾染点神仙气儿,那也是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所以今天山下聚集了好多人,只是像老头这般年纪的实在少见,况且这身打扮更像是江湖人士。
这位清瘦的黄袍老道一手扶杏黄旗,一手捻着花白胡子,眉目倒是和善,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年轻胖子忽然拉着苏逸到一旁,附耳低声说道:“我说小子你也忒胆大了,你可知道这老头是谁?”
苏逸闻言诧异道:“是谁?”
胖子左顾右盼了下,发现没人注意他,这才伸出大拇指,悄声说道:“这个!”
见苏逸似乎不太相信,胖子顿时急道:“你还别不信,胖爷我在羽仙宫里什么身份地位,平日里接触的哪个不是神仙一流的人物,这老头不是羽仙宫里的人,可论地位,比起羽仙宫的掌教也不逞多让。”
苏逸心想这胖子还真当他时个雏儿,羽仙宫在中州道门什么实力地位,都说前朝颠覆多半就在太上教,其中缘由不为人知,只是后来乾帝一统中州的时候,曾大肆灭道立佛,大乾铁骑之下,中州道门几乎一夜倾覆,唯独羽仙宫被其掌教以无上法力将其搬出中州,这其中自然有后人吹捧的地方,人力终有尽时,如何能移山搬海,但这些年羽仙宫依旧大开道场,稳坐道门第一的名头,这可没有半点作假。
苏逸眯眼问道:“你说他比羽仙宫掌教还尊贵,如何见得?”
“瞧见他衣角那几缀八角玲珑塔没,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仙家宝贝,能唤风雨,能驱云雾,这种宝贝可逃不过胖爷我的眼睛,还有那杆杏黄旗,别看它破旧,仔细瞧瞧那落款是啥,余半仙,这老头姓余呐。”
“天下姓余的多着呢,这还有什么讲究不成?”苏逸一翻白眼。
胖子急道:“天下姓余的是多,可姓余还做相师的还真不多。”
“这里面有什么说法?这姓余的老头莫非真有大来头?”
胖子不可思议的看了眼这个清瘦的少年,一副鄙夷的模样,说道:“你小子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苏逸摊了摊手,无奈道:“当真不知道,我一个山下来的野小子哪里赶得上胖爷你见多识广。”
胖子点了点头,似乎颇为受用,摸着肥肉堆起的脸庞,眉开眼笑的说道:“小兄弟是个实在人啊。”
“你可知道天下三教圣地?”胖子话锋一转道。
苏逸揣着明白当糊涂,说道:“三教圣地?”
“羽仙宫作为道门扛鼎,自然是三教圣地里占有一席,余下便是佛门的龙象寺和方外的天机殿,三者并称三教圣地,在江湖地位上那是一等一的超然,只是羽仙宫和龙象寺都讲究一个入世,唯独那神秘的天机殿游走方外,讲究出世,所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天机殿顾名思义揣测天机,追根溯源乃是上古相门的分支,通常讲的测字算命。”
“哦?你是说那老头是天机殿的人?”
胖子不置可否,而是神秘说道:“你可知道天机殿的历代掌教姓啥?”
“莫非姓余?”
“没错,就是姓余,你说有神秘莫测的天机殿在世上,哪还有江湖相师敢打着余姓天师的名头招摇撞骗?”
苏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抬头看着胖子,热切的说道:“你说他地位比之羽仙宫掌教也不逞多让,莫非他就是天机殿的掌教?”
胖子故作深沉,口气有点不确定的说道:“天机殿讲究单脉独传,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弟子行走江湖了,瞧他这年纪,十有八九就是了。”
苏逸一拍手说道:“这就对了,我说这老头瞧着怎么一股子高人气息,敢情是方外高人,只是他来羽仙宫干嘛,莫非真要做个杂役。”
“这你就不懂了,三教高人行事,哪个是你能揣摩的,刚才不是跟你说了,胖爷我是羽仙宫的嫡传弟子,这次奉了师门口谕过来,一是看看这老头有什么动作,二是看看有没有年轻才俊,我看你小子就不错,以后就跟着胖爷后面做事,凭我在门派里的地位,你也算水涨船高。”
苏逸挤出一抹笑容,连连点头称是,眼神却不住的往老头那儿飘去。
胖子哪里瞧不出他那点小心思,故意沉声道:“怎么着,攀上天机殿这棵大树,就不把胖爷放在眼里了?”
苏逸尴尬一笑,心虚道:“还不是托胖爷你的福,小弟才能知道这样的世外高人。”
“亏你还晓得怎么做人,我可跟你说,明白归明白,你可别跟人家说是我说的,回去要是挨了掌教的棍子,胖爷绝不轻饶你。”
苏逸连忙点头称是,抬腿就要往那老头身边凑去,却被胖子一把拉住,苏逸不禁诧异道:“胖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说你小子也太不上道了,胖爷废了这么多口舌给你讲这些东西,你就一声不吭的走了?”
苏逸愣了愣,随即恍然,赔笑着从腰间拿出一个细软锦囊来,颇为不舍的递了过去,说道:“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胖爷你还请笑纳。”
胖子眼睛笑成一条线,接过锦囊放在手里掂量了下,满意的哼哼两声。
看着苏逸远去的身影,胖子不禁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莫非是胖爷最近真的财运当头,这样的蠢货都能遇到,还天机殿掌教呢,这几日下山都能遇到这个老头,分明也是个片儿。”
片儿在江湖上是骗子的意思,这年头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张嘴,胖子虽然没看见那老头行骗,但也知道一个江湖相师出现在这里肯定没安啥好心,至于他说的那些也不全是假话,天机殿掌教是余姓不假,可也没说不准其他相师姓余啊,要怪就怪胖爷我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不服不行啊。
黄昏中,山脚小道上一老一少喘着粗气跑路,老头手扶着一杆杏黄旗,黄色道袍,苍颜白发,哪有方才世外高人的半分模样,少年则是边跑边将脸上的一层脸皮揭开,再贴上几抹胡茬,转眼间就变了一副沉稳模样。
“老余,再跑会儿,等彻底过了这山头,咱们找个地方好好潇洒去,这羽仙宫以后是来不得了,敢在这儿行骗,咱俩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他娘的,活该那胖子倒霉,这年头都不用自己出手,别人就往身上凑啊。”
一脸憨厚老实的老头呵呵一笑,像极了田间的老农,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杆子旱烟,就这样蹲在地上吞云吐雾起来,眯眼说道:“小兄弟这次收成怎么样?”
“就你这幅模样,哪里瞧出点世外高人样儿?”
说完右手一抖,一个锦缎丝绸绣成的锦囊从他袖口里滑了出来,少年拿在手里掂了掂,不禁说道:“看不出来那胖子还是个多金的主儿。”
这两人自然就是先前在羽仙宫山门下的苏逸和余姓道人。
“余老头啊,那胖子说的是真的吗,你是不是真和天机殿的高人攀得上关系啊。”
余姓老道闻言摸了摸花白胡子,故作深沉道:“我们相门一脉源远流长,分支无数,按理说应该有几分关系吧。”
“屁的关系,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干你这行的除了坑蒙拐骗还能干啥,你倒是给小爷算算命看。”
余姓老道嘿嘿两声,露出几颗发黄的门牙,也不见他生气,眯眼抽着烟,笑着说道:“小兄弟说的是,那云里雾里的高人哪里能和老头我扯上关系。”
苏逸将手中的锦囊拆开,顿时目瞪口呆,一个青玉精琢的腰牌出现在眼前。
“他娘的,这下玩大了,还真是羽仙宫嫡传弟子啊。”苏逸嘀咕道。
“老余。”
“啥?”
“跑路吧。”

虽说摸走羽仙宫嫡传弟子的腰牌,苏逸倒也没多大担心,毕竟大乾九州十八郡,足足数万城池,单论中州都有百万人口,那胖子就算是羽仙宫门下,想来也没脸说出被摸走腰牌这事,何况苏逸之前可是易了容,也不怕他日后认出。
再者,苏逸当真不相信那贼眉鼠眼的家伙会是羽仙宫门下,就他那孟浪行径,就算再偷他个十回八回,估计也难被发觉
大乾九州十八郡,当属西北黔州最为贫瘠,青城更在黔州以北,那里有守军有马贼,从小和灵溪在那里长大的苏逸,险死还生的勾当都不知道干了多少次,所以干起这些事来也算轻车熟路,余老头起初还诧异于他一手精湛的易容手段,在见识过他神出鬼没的偷窃手法后,就只剩感慨了,这小子也算自学成才,只是可惜了身上那道暗伤,断绝了修行的可能。
那道暗伤从何而来不知道,听说与他当初捡来的小丫头有关,如今那丫头也拜在高人门下修行,余老头可不止一次听他说起,想来两人感情极深。
余老头忍不住问道:“小兄弟啊,你腹下那寸许长的伤口哪里来的,让老头我瞧瞧,有没有根治的可能。”
苏逸闻言脸色难看道:“余老头,你这伤口里撒盐,该不是故意消遣我吧,你个测字算命侃大山的,啥时候还会郎中大夫那一套了?”
余老头咧嘴嘿嘿笑,抽了口旱烟眯眼说道:“老头我年轻时也是大风大浪里走过,受伤从来都是自己打理,一来二去也学了几手医术,上不了台面的。”
“受伤?莫非是偷看人家闺女的花白身子被逮着了?”
余老头一口旱烟没抽完,猛地咳嗽两声,差点呛着自己。
苏逸嘿嘿一笑,浑然不在意道:“小时候留下的伤,没死已经算命大了,后来路过饶州,饶州多寺庙道观,也曾拜访过一些德高望重的僧人,只是给出的结论都是根基已断,不适合修行。”
说到修行,苏逸眼中闪过一丝不一样的神色,青城里艰难的生活让他对力量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当年亲眼目睹了一位青衣道人,端着小钟馗式桃木剑,御剑杀人于百米之外,顿时让他惊为天人。
当一份超脱世俗的力量出现在眼前,他有足够的理由紧张和激动,手上惯杀马贼的大刀和道人匣中的木剑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青衣道人为他打开了一扇门,却没再看他一眼,转身消失在荒漠中。
后来才知道,那是道门分支龙虎坛的一位宗师,只是偶然经过此地罢了。
再后来,苏逸带着灵溪出了青城,过黔州饶州,一路来到了这里,灵溪被一位手法通天的高人遇到,当那人一指断江截流来到他身前的时候,苏逸毫不犹豫的答应他带走灵溪,并嘱咐她要听话,修行可千万别偷懒。
当时那个小丫头倔强的看着苏逸,怎么也不肯走。
苏逸咧笑,摸了摸她脑袋说:“别傻了,跟着我连饭都吃不饱,以后再遇到马贼,我可没办法救你了。”
灵溪眼睛红道:“苏逸你少吹牛,这些年杀马贼,哪一次不是我替你牵绳拌马腿,哪一次不是我背着重伤的你逃跑。”
苏逸摸了摸鼻子,这丫头说话直接,心思还是这么的简单,不由苦笑道:“听话,学点仙家本事回来,咱回青城把那些年受的委屈都给讨回来。”
最后不知是怎么说服了这个执拗的丫头,灵溪将身后的包袱捧给苏逸,认真的说道:“包裹里还有两块甘薯,五十两银票放在箭匣的夹层里,矮山里狩到的那块狼皮还没来得及给你缝冬衣,东坡老酒鬼那三两酒钱别忘了还人家。”
苏逸摸了摸她的头说:“不用太吃苦,等我去接你。”
灵溪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会的。”
这一别,也快三年了吧。
苏逸愣神之际,余老头又是一阵吞云吐雾,然后伸手拍了拍苏逸的肩头,宽慰道:“那丫头走了是对她好,再说天无绝人之路,此路不通彼路通,就算不能修行,就你这一身手艺,一样过的潇洒啊。”
“潇洒你个屁。”
余老头手一哆嗦,差点扔了烟斗。
现在的年轻人呐,咋就不懂得尊老呢,世道炎凉,人心不古啊。
沉默良久,苏逸低头看地上爬行的青蚁,忽然无意的问道:“我这暗伤当真有痊愈的可能?”
余老头把烟枪在石块上敲了敲,说道:“难,不过事无绝对,不说乾京城那位旷古绝今的医圣,就是这些教外高人里也有诸多杏林妙手,你这一路下来拜访各家门派,未必没有抱着这样的心思,走下去总会有希望的。”
苏逸忽然想起,那天灵溪恳求那位高人把他也纳入门下,只是那人一口断言苏逸全无修行的可能,何必平白浪费了大好光阴,人道千百载,登堂入室的又有几人。
可当真全无可能?
若是就这样放弃了,那和一辈子老死青城有何区别,正如余老头说的,这一路下来,不就是抱以这渺茫的希望吗?
大明崖,羽仙宫。
青云梯一万八千阶堪称天堑,玉石铺陈的台阶上纤尘不染,脚踩在上面一股暖意传来,无意中消去几分疲劳,山间雾色空蒙,此处却不见连绵山脉,滚滚云海翻腾,白雾缭绕,日如红轮升腾,鹤唳空灵,端的一派仙家气象。
朱邺水费劲口舌都没能说服守山门的老者放他上山,象征身份的腰牌被人偷去,要不是大师兄派仙鹤传下口谕,指不定他这会儿还在山门。
想起那个面目可憎的小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偷鸡不成蚀把米,要让门中师兄妹知道,以后真就没脸见人了。
羽仙宫虽然讲究出世,但外人能接触到的也仅是山下的那处行宫,白云深处别有洞天,放眼望去,一座恢宏宫殿在云海深处若隐若现,朱邺水虽说已经算是羽仙宫弟子,却从没来过这里,当他登上一处天台后,抬头观赏半晌,掐起双指,便在原地打坐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阵读书声。
云海喷薄处隐现出一道身影。
骑青牛的牧童手握一卷经书,头缠太华髻,一柄桃木古剑斜挂在背后,腰系横笛,一摇一摆的骑牛而来。
“大师兄。”在外面不可一世的朱邺水,此刻简直乖巧温驯如小家碧玉。
这年纪不过七八岁的牧童竟然是羽仙宫掌教座下大弟子,若非亲眼所看,任谁也不敢相信。
牧童抬头看了眼小胖子,只是淡淡一眼,没有波澜起伏,却压得他的腰更低了几分。
“师父让我接你上山。”
“有劳大师兄了。”
牧童点头,拍了拍身下青牛,返身而去,朱邺水安静的跟在他身后,那头青牛高八尺,鹿角紫瞳,哞声如雷,每道鼻息都能惊起气浪翻腾。
三教高人境界划分不一,但只要身在江湖,便脱不了这样的范畴,上中下等,三六九品,一品之后就是玄之又玄的人仙境界,至于得道成仙,那更是望之而不可及,羽仙宫能千年稳列天下道门之首,底蕴之深可想而知,传闻殿门之中供奉着位一品【神游】境界的神仙人物,跺一跺脚天地都要动摇,又传闻百年前三清殿天降神谕,赐下无字天书一卷,而天书里裹着一位转世道童子。
牧童骑着青牛晃晃悠悠,周围的云雾悄然散去,偌大的天台上呈现出八根蟠龙玉柱,直插云霄。
朱邺水一边感叹风光旖旎,一边漫步徐行,往前走又是一道宏伟山门,拔地而起隐天蔽日,隐约有气吞山河的气势,两尊朱雀玄武异石镇压两旁,睥睨众生。
朱邺水有种错觉,那两尊异兽仿佛活着一般,目光中带着一种威严,压得他一阵胸闷,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稍纵即逝,再看去,石像还是石像,他壮着胆子摸向石像,掌心温柔,甚是圆润。
大师兄从青牛背上跳下,掸了掸衣袖说道:“我知道你的事了。”
朱邺水微微一愣,方才想到山下的事,不禁有些尴尬,忽然又觉得大师兄实在是厉害,这手未闻先知的本事,难道传闻大师兄是道童子转世的事儿是真的。
大师兄却仿佛猜到他的心思,摇了摇头说道:“我先前就在山下,恰巧听到你与山门管事争执。”
朱邺水想问那为什么大师兄不帮他找回腰牌,大师兄手法通天,想来找回腰牌轻而易举,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下,想起这事本就是自己挑起,错不在他人,大师兄或许已经知道缘由,那不责罚他已经算是留情了。
“道门不比佛门那般清规戒律,但也不是全无规矩,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你不用修为来压人这点很好,否则我也会替师门予你责罚,你虽然天资聪颖根骨奇佳,但修行却不可一日放松,行百里者半九十,何况修行一途本就是逆天而为,你且好自为之。”
牧童说完牵着青牛往大殿走去。
朱邺水刹那惊出一身冷汗,谈根骨论资质,谁又能和道童子转世的大师兄相比?
“谢大师兄。”朱邺水恭声说道,这一次弯腰弯得心服口服。
“腰牌是师门信物,我会让小白替你寻回,去三清殿见师父吧,他在那里等你。”
话音刚落,鹤唳空灵,一道雪白的身影从云层深处掠过。
有仙鹤乘云而出。

余老头摸着胡子,眼神却一直落在一位女子细腰上。
话说那女子看上去少说也二十七八,这种年纪放在岳阳楼也是半老徐娘,往日里也就干些揽客的活儿,估计被老头这猥琐的目光看得如刺在背,刚要转身骂这个老不死的家伙,突然目光停在了苏逸身上,这位短褂面白的小后生当真好看,那双丹凤眼那风情,比起岳阳楼里的红粉头牌也不逞多让啊,原本心里几分不耐烦的女子面色由阴转晴,摇着身段,弱柳扶风走来,掩嘴笑道:“这位公子好俊俏,不过来岳阳楼却过门不入,这还是头一遭,若是岳阳楼招待不周,还请屋里一叙,让红娘以茶代酒赔罪。”
苏逸眯眼说道:“本少爷初来乍到,听说岳阳楼是岳州响当当的头号勾栏,见姑娘这般风情,想来八九不离十了。”
女子被一口姑娘叫的心花怒放,弯腰掩嘴笑得花枝乱颤,这年头还这么会说话的年轻后生可不多了,岳州城里大户人家的公子爷,哪一个不是眼高于顶的主儿,仗着家里的关系没少作威作福,瞧这位这身打扮,不说是富家子弟,少说也是游学的士子,相貌品质当真没的说了,当即笑道:“岳阳楼的姑娘不说名艳天下,但放在岳州这块地上却也是十足的上品,公子若不嫌弃,还请里面一坐。”
余老头对苏逸挤了挤眼色,恨不得替他答应下来,苏逸知道他另有打算,也不迟疑,点了点头便跟了进去。
走路不忘摇曳着风情的红娘一步三回头,那眉目间大概能挤出几斤春水来,风尘里打滚的谁不会几手逢场作戏,一块碎银从苏逸手里蹦出,不偏不倚的落在她胸前两座微颤峰峦间,红娘欲拒还羞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自个儿若是再年轻个十岁八岁,就是不要这张老脸了也要贴上这位公子,可惜了可惜。
苏逸不知道她的心思,抬头观赏着岳阳楼,既然在岳州这快风水地上混的风生水起,岳阳楼自然有其独到之处,据说背后站着位乾京里手眼通天的人物,以前有不明白这事儿纨绔子弟,敢在岳阳楼里闹事儿,回家挨了大人的一顿板子,次日还亲自登门道歉,往后更是对此事闭口不言,所以岳阳楼在圈子里还是颇有名声的。
名声归名声,买卖归买卖,红娘一声唤下,楼上顿时莺声鹊起,几个气质相貌都不输世家小姐的女子徐步走来,一颦一笑万种风情,饶是苏逸起初也有片刻愣神,心想岳阳楼做事果然大气,就这几个姑娘,放在别处哪一个不是当红花魁。
“怎么样,公子瞧我们岳阳楼的姑娘们还算入眼吧。”红娘不无吃味的说道,到底是二十七八的人了,不说面容,气质上比起这些姑娘来差了何止一筹。
苏逸笑而不语,倒是身后老仆打扮的余老头一脸色相的盯着姑娘们,瞧得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老牛吃嫩草也不是这么个吃法,这么大年纪的人了。
苏逸当然比谁都知道这老头的德行了,当初在青羊宫后那条繁华巷子里,老头拉着一个小姑娘的手,说是摸骨算命,却足足揩油了半个多钟头。
到底是岳阳楼出来的姑娘,这点眼力见识还是有的,不等苏逸开口,为首的那位罗衣轻裙女子款身一礼,说道:“清荷见过公子。”
苏逸点头应到,名为清荷的姑娘便带着苏逸往客席走去,岳阳楼分为梅兰竹菊四大客席,中间是帷幕垂下的琴坊,苏逸二人入坐以后,下人端来茶水,帷幕中已经是琴声响起,行云流水。
“喂,老余,你确定真是这处地方?小爷我身上就这点银两,可经不起太久折腾。”
“小兄弟放心,这事儿包在老头我身上。”
两人低头耳语,不多时身边已经坐满了客人,能登上岳阳楼的非富即贵,倒也没人注意他们二人。
这老头一看就是久经风月,眼神一个劲儿的往帷幕里飘,没过多久就和周围的人热络成一片,说道:“我家少爷来自陵州,这次随同商队来岳州采办。”
陵州地处岭南,古来有北越南陵中乾州的说法,若论繁华肯定不及饶州和岳州,但却是大乾一等一的兵家重地,陵州府坐拥二十万水军,与越州府三十万铁甲军遥相呼应,更别说乾京那追随先帝马踏天下一战成名的骠骑军,大乾铁骑甲天下。
身边众人听余老头这话说完,脸色都换上几分恭维,能在陵州地方军打交道的商队,怎么也有几分神秘背景。
苏逸见众人眼光投来,低头斟了一口清茶,神情自若。
“娘的,这老头还真敢吹嘘,坐着的哪一个不是混成人精的,也不怕穿了帮。”苏逸暗暗心道,却闭口不言,唯恐露了马脚。
大明崖前一路下来,除了在酒肆里耽搁了片刻,两人马不停蹄的来到岳州城内,为了就是不错过这场机缘,用老余的话来说就是天下机缘能者得之,这老头江湖门路颇多,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岳阳楼里最近有场大买卖,这才大费周章跑来,为了就是浑水摸鱼。
老头掐指算了下时间,感觉差不多少了,看了眼苏逸,两人便借故离席而去。
酒乐之中,其景融融。
“岳州府在岳阳楼招待贵客,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忽然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推门而入,蛮横无比。
苏逸已身在院后,从抄手游廊里探头望去,不禁问道:“这人好大的威风,老余你不是说岳阳楼有大来头吗?他还敢这样胡闹?”
“县官不如现管,那位在乾京里只手遮天,岳州城里到底还是岳州府说了算。”
一脸猥琐气的老余出现在苏逸身后,目光却不再瞧向姑娘的小蛮腰,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破门而入的汉子,啧啧说道:“瞧这位的气焰,在军中少说也是都尉一般的人物了,岳州守军里良莠不齐,将领的时当年跟随乾帝打天下的老部下,官从二品,手握三千精兵虎符的岳州军,在岳州也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了,这应该就是那位将领手下的三号鹰犬,复姓夏侯,名桀。”
苏逸诧异的看了余老头一眼,说道:“老余你个混江湖的怎么这么熟悉官家这一套,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自古江湖庙堂合不到一处儿,乾帝一统天下一来杀得江湖人还少了?这群人可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你这是与虎谋皮。”
青城里有太多肮脏的勾当,那里的守军比马贼更难对付,苏逸向来是敬而远之。
“小兄弟教训的是啊,老头我也就混口饭吃,干完这票咱们远走高飞,江湖儿郎江湖死才是正理。”
“放屁,你想死可别拉着我,小爷我还没活够呢,快说说今晚到底是什么机缘值得你这么上心。”
被苏逸挤兑的的余老头闻言面色一整说道:“你可别说,岳州城里已经少有这样的仗势了,上头有大明崖羽仙宫这样的道家门派镇守此地,寻常哪有人来作恶,岳州守军说是摆设也不为过,你先看着,老头一会儿再跟你说。”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将桌席上的酒水摇晃洒落一地,众人不知所措,直到姓夏侯的莽夫再次出声,这才明白是官家来清场,瞧这仗势,是要将整个岳阳楼翻个底朝天啊。
“殿下,殿下,里面请,里面请,夏侯你个蠢货,知道殿下要来还不早点清场。”
浑厚的叫骂声从外面传来,一身戎装慌忙套上的岳州府主从战马上跃下,双脚还未着地便连滚带爬的跑到后面一驾雍容华贵的马车旁,恨不得将脑袋贴在地上,满脸汗水的说道:“殿下还请恕罪,属下已经将岳州城里最好的姑娘准备好,岳阳楼里好茶好酒伺候着,就等殿下您来光临呢。”
能让官从二品的岳州府主弯腰又赔笑,这位殿下莫非真的就是皇宫里为数不多的几位龙子龙孙?
“起来吧。”一道声音从珠帘里传来,分不出喜怒,听在岳州府主却有如天雷一般,大气不敢喘一声,不敢去擦那满头汗水。
这年头皇宫大院里可都是不好伺候的主啊,方才听说宫里有位殿下已经到了岳州城内,吓得正在美艳小妾肚皮上**作乐的府主差点滚下床来,上头一个招待不周的罪名怪罪下来,岳州官场上逃不了一片腥风血雨,而且听说这位爷还深讨乾帝欢心,不可得罪怎敢得罪啊。
乘云靴落地无声,玉辇里走出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眼若桃花,面白无须,一把梨花扇折在身前,风度翩翩走来,看都没看跪倒在一旁的岳州府主。
若是老余看到这一幕,又要忍不住来一句,若真来个美人胭脂榜,这不是女子更胜女子的殿下,该稳居榜首了吧。
面若桃花的年轻男子看了眼周围浩大的仗势,眉头微微一蹙,说了声:“散了吧。”
岳州府主如释重负,撤走了所有的守军,想要主动当起护卫来,被车厢里走下的一位貌不惊人老妇人伸手拦下。
“大人还是回府邸去吧,殿下的行程自有老妇安排。”
岳州府主姓沈名辽,当初追随先帝伐周的时候,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斩于马下的敌首不计其数,若论武力值在军中也能排上前十,要不然也捞不到这从二品的官位,可就是这样的一个高手,面对这貌不惊人的老妇人,竟然隐隐有种心惊的感觉,心想殿下不远万里从乾京赶赴岳州,身边果然还是带着高人呐。
府主沈辽点头称是,除了严守关隘的守军,余下尽皆退去,有这么个老妇人在身边,想来殿下的安危不是问题。
再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一般的江湖高人不敢得罪岳州军,敢得罪的来了也有羽仙宫招呼着,这位殿下闲来也不会跑岳州这块地儿来,十有八九是为了羽仙宫,既然涉及庙堂和江湖的斗争,就不是自个儿能管的了。
这位比天底下女人都要漂亮的殿下抬头看了眼岳阳楼,轻声说道:“气蒸大明崖,波撼岳阳楼,我倒看看你今儿下不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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