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龙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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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持勤学海把舟通,墨洒书山绘奇文,孔孟问我谁出色?我说当世读书人!...

《祥龙演义》精彩片段


001回:老龙王思子聚仙魂,龟丞相孔庙得遗孤
诗曰:善恶因缘何处求?盘古开辟识源流。三皇五帝人伦定,五叶莲开续春秋。
开篇引一卷残文,细细考究,苦苦斟酌,敷衍出百回故事,描绘出一段传奇。说的不是秦汉之际,讲的也不是唐宋之年。更是那代,果又何朝?当先说蒙古继宋,成就胡元近百年天下。元末,天下大乱,饥荒遍地,战火不断。高天玉帝遂命刘伯温转世下凡辅佐明君,安定天下造福苍生。辅佐何人,明君何者?看官;此人出生布衣,元来姓朱,名元璋。小字‘重八’,祖居泗州。生于濠州,生来聪明神武,英雄无比。是以上天眷顾该他为一朝天子,重整汉人河山。
彼时,刘伯温天命下凡,带下一柄斩仙剑以号令四海龙王,当时四龙王已是年老体弱,又则政务繁多。只好派遣龙之九子追随刘伯温。九子是谁?古语有云:龙生九子个个不同,一曰囚牛,二曰睚眦,三曰嘲风,四曰蒲牢,五曰狻猊,六曰霸下,七曰狴犴,八曰负屃,九曰螭吻。
九子随刘伯温征战多年,为朱元璋打下大明江山,立下了万年不拔之基。后又为明成祖起兵‘靖难’夺得皇位。当九子功德圆满之时,那勃勃野心的明成祖又不肯放了他去,意思要将九子留于身边,永保大明江山雄霸天下。遂以修筑紫禁城之名,将刘伯温之斩仙剑号令九子。九子此时仍是四海龙神,便不肯臣服,当时发起一场大雨,下了三天三夜不见停歇,可怜把座京城湮做一片汪洋。
成祖见九子不伏,一时间捉摸不定。只得转颜向九子道:“这倒也罢!且都消停,听我一言。”九子公然不怕,齐齐朝上嚷道:“你要说什么?”成祖巍然高坐,说:“世人都说汝等法力广大,神通无边,我却有些不信。不如我来与你们打个赌赛,赢得我时,便是你们的神通。”指着正中央一块石碑道:“你们九人之中,若有这样一人,能驮走朕先祖神圣功德碑,便算他赢,也不留你。”
九子听说此话,各自暗暗欢喜道:“不想成祖这厮十分好呆,我们九子个个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何惧驮块石碑?”当中闪出六子霸下道:“我若驮得你的石碑去,说话可算得数么?”朱棣笑道:“算得,算得。”六子霸下不知利害,只道这番家赢的是自己,输的是明成祖,三步并作两步迈向中央,要展示自己的丰采,卖弄六子的神通,一把驮起来那神圣功德碑。却有这般怪事,初时倒还不见得他十分吃力,待走得两三脚,便有些把持不住,渐渐地,已被压得下巴磕在地上做不得声。
原来那神圣功德碑乃记真龙天子一世功德,又有三代帝王玉玺印章,善镇八方鬼神。又有何人能驮得起?
成祖见此,笑呵呵指着霸下向其余龙子道:“你们乃上界之神,说出的话定然算的数,你们仔细看看,这六子驮着我的石碑,压得连喷嚏也放不得一个,如何驮得走它。你们务必说话算数,都留下来保我大明。”其余八子眼见六子落得如此下场,九去其一,俱都各自腮边落泪,戚戚惨惨。
哭了多时,其余龙子谁都不愿留下来替成祖卖命,也不想违悖自己先前说出的话,于是都留在了人世,虽说留了下来,但是谁也不曾看见过他们的真身。更莫说替成祖卖命了。
话说那四海龙王自得知九子为成祖所害,心中悲哀,欲发海神兵攻打成祖,又怕玉帝怪罪不敢妄动,只此作罢。
只是那老龙王思子心切,忽一日心血来潮,便将九子魂魄召回私藏龙宫。这日四海龙王齐聚东海,君臣俱各商议,九子虽得魂魄,又无一副实在形体,这等说,也去不长远。
众人议论纷纷多时,奈何就是琢磨不出一个道理。闹了许久,才得班中闪过护宝将军进言道:“诸位,都不消嚷,听我说……”遂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四海龙王与大众听说;俱称妙计。时有东海龙王敖广传道:“龟丞相何在?”一旁闪过龟丞相长揖应道:“大王,老臣在此!”敖广道:“丞相,方才将军之言你认为如何?”龟丞相扭捏多时,说:“老臣不敢乱说。”敖广问:“怎么讲?”龟丞相说:“却有几分难做,比如大王要找个凡人做龙子替身,一来样子不能太差,二来人品要好,三来要成得了气候的。就是这几分难做。”
几个老龙王听说,都不以为意,笑道:“这算什么难做,终不然天大地大,就找不出这样一个好人?”龟丞相道:“大王有所不知,这世人都是营营逐逐,急急巴巴之徒,哪里会有许多好人?比如大王要找的人,他样子长得好,人品未必入流,他人品好的,样子又不一定生的俊。就是这两般都说得过去,可还不一定能成气候。”
几个老龙王一听说此话,都迟疑了:“似你这般说,又当如何是好?”龟丞相笑道:“倒也不消心急,如今这寻龙子这件事,若是大王信得过我,就把这个包袱交给我,除是我去,包管叫你们满意,有甚要紧?”
众人听说,心头一片疑云不觉的都消散了。一个个都是喜笑颜开的:“以我们看来,这件事,非是龟丞相,别个也去不得!”
敖广道:“如此甚好!便依你之言,让你去做这件差事,切不可负我之意,早去早回!”龟丞相当时应了。化作老翁,跳波上岸,简装素服望中界而来。那丞相自出跳出东海,不敢兴云布雨,只是半云半雾,目勘道路而行。行彀多时,忽然看见一个去处青山隐隐,绿水沉沉,遂按落祥云一朵在那里穿州过府,明里赏景,实是暗中留意人才。时值天寒,飒飒风来就如刀割也似。丞相只是暗暗叫苦。忽一日,路过一山。看见那山势高大,顶接青云。丞相抬头一看,叹道:“好座高山!”那山下有水,水畔有亭,题名:“爱晚”。正贪看间,忽然自那亭中飘来一阵歌声。
歌曰: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又歌曰:
“思量年少好青春,空山寄傲感飘零。夜赖青灯攻三史,穹庐寒窗把九经。
自谓承唐无诗兴,开怀宋咏少笔吟,可叹七尺归何处?一卷潇洒在古今。”
龟丞相侧耳听得分明,暗自欢喜:“就他,‘自谓承唐无诗兴,开怀宋咏少笔吟’这两句来看,人品倒是将就看的过。就不知他样子好不好?我且去看看看何妨。”赶忙上前来看,果见一白衣少年,模样俊俏,体态**。手持一卷书在那厢点头阅读。丞相暗暗打了个呵呵道:“又造化了,此人样貌俊朗,人品不俗,这龙子非他而谁?”赶上前拱手唱喏道:“这位小哥,老朽这厢有礼!”那书生见丞相容貌常少,体格非凡,必神仙中人。慌忙撇了书卷答礼道:“乡村小民,何敢劳仙翁行此大礼?惶恐惶恐!”
丞相笑道:“有德之人不分老少,适才听小哥吟唱,知其乃是德才兼备之徒。所以冒犯来问一问小哥,此地果是哪方山水?老朽初来贵地,无奈不明行径迷惑至此。劳烦小哥指引老朽一条明路,让我找处落脚之所。”书生道:“说与老爷知道,此处乃是长沙地界,老爷初来此处难免迷路。你若是问落脚之处,此处更是荒芜人烟,哪里会有?晚辈寝处到有几间草庐,只和老母相依。老爷不嫌其寒微,当引老爷去小生寒舍休息一晚,等到明日再做道理。”丞相喜道:“这样最好!”
书生随即拿起书卷就引丞相前行,行不许久,忽遇见一派阔水挡道。书生回头道:“老爷慢些走,此处水阔,没有舟桥通渡,我看老爷年事已高,恐怕难涉此水,还是晚辈驮老爷过河去!”说毕把鞋子褪了,咬在口中,将书卷插于项后。一把驮起丞相,冒寒一脚脚过河。
过来了,书生在路边拽起一把干草擦了脚,复穿上鞋子道:“老爷,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了。”丞相点头心道:“我看此人倒也做的龙子,至于成不成得气候,还不是看他自己的造化,旁人如何看得穿的?”心内寻思,早听见几声犬吠。望见一茅舍透出荧荧灯光来。书生举手推开两扇竹牖道:“老爷请进,到家了。”刚一进来,只见一年过花甲老妇人,料是眼昏不便,拄支拐杖磕着地面慢慢走来。书生一见,慌忙上前一把搀住,叫道:“娘,孩儿不孝回来晚了,叫娘挨饿了!”
那老妇人道:“我儿如何不早些回来?”书生道:“娘,孩儿今遇一外乡老爷迷了路。孩儿因见天黑了,这里偏荒没得歇所,又多是野兽。故做指引教老爷回来暂住一宿。”龟丞相是个识大体之人,当即上前拱手作揖道:“老夫人有礼!”老妇人笑道:“不敢不敢!”便教:“我儿,既有客人。快去备些酒菜,莫怠慢了客人。”书生应声而去。不久,饭菜俱熟,都端来铺在桌上,请了丞相入席。丞相请老夫人先坐,自己次之。老妇人入座笑道:“告诉老先生,我乡野僻处,比不得城市,止彀些山鸡野味,请老先生不要见怪!”丞相笑道:“老夫人说什么话来?想我身处异地他乡,蒙贵舍收留,腹有所饱,夜有所眠,心中不胜感激,何来见怪之话。”
席至半酣之际,龟丞相问道:“老夫人,恕我冒昧,你老人家这眼昏之疾是何时引起的?”老妇人歇下筷子,摆摆手道:“不消说,我这双老眼自打我儿生下不久,我那丈夫就狠心撇下我们娘两不幸去世,是我终日以泪洗面,哭肿了双眼,便渐渐不明事物了,至今已经二十四年,早已习惯。”丞相道:“好在老夫人还有这个孝顺的儿子,倒也不怕老来无依。”老妇人听说面露欣喜,点头赞同。
吃了饭,龟丞相遂有意问母亲道:“老夫人家中别无眷属了么?”老妇人道:“早在我丈夫去世之前,育有一双儿女,都早不幸夭折了,直至我四十岁上下才添的这个幼子。因此别无家眷,只我母子二人。”龟丞相又问:“日间听小哥吟诗,词韵清奇,想来是有学问的,如何不去考个功名,也强似在此乡野度日?”
老妇人道:“我儿自幼倒也攻书读史,虽算不得才华横溢,倒也知书达理。无奈为人实在,不是做官的材料,又则我这把老骨头体弱眼昏,离不得人的。故此我儿放弃前程功名,只呆在此乡野种地锄园。若然短缺银钱使,就做些字画去估些钱回。虽则个平平淡淡,倒也过得清闭自在。”丞相笑道:“原来如此,如今老夫这里到有一件好的差事,想聘你儿子前去应职,不知可否合式?”老妇人听说,先自有几分慌张,暗自揣摩许久,才道:“不知老爷家在哪里,所指又是何职务?”龟丞相笑道:“老人家你且听我道来,我那里:
国开仙境在四方,号做水仙是龙王,福寿两极人罕至,仙颜永驻万载长。
因续龙族承仙业,金台拜将放毫光。贤访龙华一领袖,四海升仙度慈航。”
那母子二人听说都慌张了,那书生慌道:“阿呀!我道仙长骨骼清奇,元来是龙宫的仙长。量小子自分凡骨,哪里是做神仙的材料,何敢奢望位列仙班?实在是仙长错爱了。”丞相笑道:“你又何必谦逊,目今虽则天下太平,四海景从。但多是荒淫酒色,争名夺利之徒。哪像先生胸蕴奇才而不骄,德行闲幽,不殖货财。试问普天有德之人孰过于此?再者,神仙元来是人做。世人都知明成祖迫害九子一事。不瞒你说,现下九子仙魂就在龙宫,只需是一有德造化之人前去龙宫,植入仙魂,即是龙子。到时即可坐享四海,永享无极之大道也!”老妇人听完说道:“蒙仙长错爱,教老身母子诚惶诚恐!无奈此事非同一般,不若请先生先行就寝,等我们母子商议一宿自有答复。”丞相闻言,只得点头道:“也好!”那晚丞相就寝于草榻不题。
次日清早,未曾吃早饭,龟丞相心忙便问:“昨夜商议如何?”书生作揖道:“不瞒你说,老先生夜来一番好意,晚辈怕是要辜负了。俗语云:宝刀虽利,不动文士之心,骏马虽良,不中农夫之用。我与娘亲都是乡村平民,过惯了布衣粗茶的日子,怕不适应你那琼楼玉宇,通明演礼的仙家生活。小子此生只望侍候母亲终老,更无他求,还望老先生明白!”丞相听说不甚欢喜,无奈道:“人各有志,既你心意已决,老夫也不好强求。”
说毕背过身子,吐出一颗夜明珠来,递去书生手里道:“老夫蒙贵舍收留之恩,无以为报,只有随身一颗夜明珠,能治百病,权作酬谢之礼。老夫人眼昏之疾,只需将此珠挂于榻前观看三日,就可复明痊愈。”书生母子听说慌道:“小子未能应先生之求已是不该,何敢望先生如此重礼相谢?请恕我不能妄取。”
龟丞相见他母子执意不受,道:“既如此,便请你母子受老夫一拜。”向二人低头便拜,意思要跪。吓得书生慌忙搀住道:“老爷快莫如此,你若下跪,却不折煞我母子二人,既是先生执意如此,书生接受便是。”丞相这才面露欣喜道:“你日后可拿此珠替穷苦百姓治病,博得一个好的因果。”说毕告辞而去。书生自别了龟丞相,果用夜明珠医好了母亲眼疾,又替穷苦百姓治病,远近闻名,此是后话不题。
却说龟丞相自别书生母子,满心嗟叹!心想:“出来许久,寻龙子之事不曾有个着落。好容易有了一个,又是个不舍老母的孝子,宁愿过太平日子。我就说这世人虽多,也找不来一个中意之人,却怎么是好?”没奈何化个乞丐形象,在那人多的州府依着墙坐下,前面丢下一个饭碗,声称施舍。如此坐了半日,倒也听得几个铜板声响。看看过去两日,没见什么中意之人,返倒攒下半钵钱来。又过两日,依旧如此,岂料惹来一帮强人,夺了他的饭碗钱财不说,又抡起棍棒将他赶出城来。龟丞相依旧变回原貌,叹道:“也是我没事找事,偏要做这番事业,自来受这些苦楚?”走一步,念三声。看看行得天晚,却又下起雪来。好阵大雪!但见:
潇潇洒洒,飘飘荡荡,团团滚滚,迭迭层层。
万里鳞甲散缤纷,千山飘皓羽毛同。近看梨花琼林舞,远观祥瑞满乾坤。
如盐撒,似玉倾。管教渔樵没处逢。若还下到三更后,大地茫茫三尺银。
龟丞相独自一人,迎着风,踏着雪,哪里还看见半个人影。自家笑道:“这正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会行得天晚,正好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却下起雪来。”不觉又走了几里路,猛见前头一座庙宇,颓废不堪。两扇破门被风刮得“呀呀”做响。两边各有一句话乃是: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门首匾额脱了一头钉,斜斜地挂着,上面破了漆的‘孔庙’二字仍然可辨。他拂去了身上的雪,推门进来,复又把门掩了。只见里面已是被蛛网缠绕,显得冷冷清清的。龟丞相拨开蛛网,一头点燃圣象前两支火烛,一面叹道:“天黑不由人,雪又下不停。今夜眠何处?孔庙讨扰您。”抬起头来,觑着那被灰尘蒙蔽的孔圣人,乃向其长揖三下笑道:“想我孔圣垂灵万世,删述六经,为历代帝王之师,万世文章之祖。叵奈这世人愚蠢,不遵儒门之要旨,怠慢了文章之正宗。惭愧惭愧!”感叹毕,撒起衣服,攀将上来使衣袖去擦那圣像尘垢。
少时擦得干净,复跳下来,心中不住盼望:“这雪要早些停了才好!”不觉早二更天了,打开门一看,外面雪下得正猛。只得关了,意思要睡,怎奈天寒地冷,又没有被褥遮寒,那里就睡得下?四下里望了一望,可有驱寒之物。忽听得圣象背后唧唧做响。自家迟疑一番,笑道:“莫非来了地里鬼?”赶上来一看;元来是一窝老鼠受了惊吓,四散逃窜而去。自己失声笑道:“不想我东海龟丞相竟落的如此下场,要和老鼠争起了冬眠之物来!”遂搂起那把草科,抖了抖上面的鼠粪。去那墙角被风处铺平了,剩一半将自己蒙头盖将起来。有了草科御寒,这才渐渐入眠。渐至三更时分,忽听见“呀”的一声,门自开了。呼啸的寒风几乎吹灭了那两支火烛。随即自外走入一位身着披风满身堆雪的妇人进来。
那妇人径至孔圣人之前,去那披风掩护的怀里,将出一个孩子掷在孔圣人眼下,向其做揖三下。泣曰:“吾儿啊吾儿!勿怪为父心狠,勿怪为娘作践!父母贫寒,至儿已是哥成堆,姐成堆,大大小小满桌围!交为父母如何能勾养你,教你长大成人?只愿我儿洪福,孔圣仁慈,能遇上那好的主家,日后过得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言毕揩了泪水,复拜了拜那孔圣人。复转门口,回头望了一望孩子,“呀”的一声关上门,不顾孩儿冒雪迈步自去。
这龟丞相窝在草堆,听得真看得明,翻身起来,近前抱起那孩子。呀!果然生的水灵,且是个男孩子。龟丞相见了,忍不住打两个呵呵道:“造化,好个孩儿!你父母竟然这般心狠,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不问。这也是机缘凑巧,赶明儿老夫带你去东海享世人难得之富贵,这还是你的造化也!”那晚丞相喜孜孜窝着婴儿睡了一宿不题。正是那:
成祖施计陷九龙,老龙思子聚仙魂。道是天心仁难尽,故交祥龙谱奇文。
次日清早,打开门,雪已是住了,大地一片白茫茫地。丞相抱着那孩儿迈步离了孔庙望东海归来。无奈离东海甚远,少不得饥餐渴饮,夜宿晓行。非止一日回至东洋大海。
及至龙宫,早有夜叉报上龙王。龙王闻讯急忙升殿,两旁侍立龙婆龙子,龙女龙孙,龟鳖鼋鼍将,鱼虾鳌蟹士,及护宝将军。一班守殿小将。一个个筛锣擂鼓,箫管齐鸣迎接龟丞相访贤归来。丞相怀中抱住孩儿,于宫殿作揖道:“大王,请恕老臣迟归之罪,托大王洪福老臣不负所托,已于红尘访龙子归来!”龙王听说大喜!说道:“有劳丞相这番辛苦,何罪之有?且起来回话。不知那龙子何在?”丞相起身回道:“大王,就在这里,老臣这怀里的不是!”说毕从怀中递出那个孩子来。
龙王听说疑惑,众人听说惊讶!即下座来一观,果见是个孩子,十分不喜道:“你这丞相想是老糊涂了?想我托之再四,交你细心查访,不得误我。好歹能言会道的,是个壮年人。似此嗷嗷待哺的婴孩,却不要费神养他,你也抱来何用?所托非人,所托非人!哪里来的,你快送还,切莫留在这里。”那老龙王只把头摇。不期那龙婆一旁听说是个孩子,放步前来,要看究竟。龙婆亦见这孩子生的水灵,不觉心花怒放。叫道:“大王,我说这世人育儿皆从小培植,你怎么能够不要?大王不可差了主意?”原来这龙王有些惧内,一时没了算计,即命鼋帅撞钟,鼍帅擂鼓。钟鼓响处,早惊动那:
南海龙王敖钦。
西海龙王敖闰。
北海龙王敖顺。
三个少时便至。一同拜了大哥,问道:“不知大哥叫我等前来有何要事?”敖广道:“不好说,早些时候劳贤弟几人招聚了九子魂魄,有形无实。是龟丞相自说干好这件事。谁承想还是做差了!不知从何处抱来一个男孩子,还未脱奶,先是我不肯留他!却得你嫂子说我的不是,叫我两头难做,故劳动你贤弟前来,务要做个决策,半刻也迟缓不得!”三龙王听说,面面相觑。半晌道:“不如就依嫂子之言也好。”敖广道:“也罢,还是顺了她的志气,养下这个孩子,只是身为龙子,须有个正当姓名。就不知要唤作什么名字才好?”一旁龟丞相进言道:“诸位大王,这龙子之名老臣已有了,但不知能合几位大王心意?”
敖广道:“你既有了主意,道出来何妨?”丞相道:“大王,我四海之广,水域之阔,乃是我龙族仙境之代表。大王为‘广’,这龙子好就叫做‘适’,就叫做‘敖适’便罢!”四龙王与龙婆听说俱各满意,当时计议停当。合龙王神力,将九子仙魂植入敖适体内。细心培植起来。一面广邀四海金仙普天同庆,一面起稿表奏玉帝不题。
不觉光阴似箭,日月如梭。那敖适自附了仙魂成了龙子,已然过了一十八年。那敖适生得身长八尺,相貌堂堂,倒也是个威风少年。只因聚九龙精华,天资聪颖,性格奇特。总是不受约束。又则龙母过分溺爱,每日更无他事,只是四处闲逛。交结的是**朋友。做的也都是些撒野放泼的勾当。把个清平四海任他胡为。混混恶恶没人敢管。
一朝老龙王高升宝座,众水族士臣齐聚,山呼已毕,只见班中闪出护宝将军伏地启奏:“大王,今皖南民院久旱无雨,河湖干涸庄稼枯萎,万民齐聚龙王庙,告求大王广施雨泽,普济万民,得解万民之望。”龙王闻奏即点风伯云童,雷公电母直至皖南民院兴云布雨普降甘霖。万民顶礼膜拜,叩谢龙王爷恩德不题。
时又有鲸太岁越班奏道:“大王,今望门峰铁牌洞由四方啸聚四条孽蛟,兴风作浪,滋扰百姓。百姓受其毒害,人人叫苦个个喊冤,旦夕民不聊生。恳请大王早遣得力之将。前往望门峰收讨孽蛟。好替一方百姓做主。”不一时,班中又有龟丞相启奏道:“大王,今有龙太子敖适不遵礼法节度,终日无事闲游,结交四海**水族,贪顽生事,到处惹祸。直叫四海民怨沸腾,怒不敢言。还望大王早谱良策教化太子,退其不肖,修行仁义,可免日后生出祸端。”
龙王闻奏即问道:“不知贤卿有何良策教化太子?”龟丞相又朝上道:“大王,老臣有一妙策。”龙王道:“你且道来。”丞相道:“今既是望门峰孽蛟祸乱,不若与太子一件执事,教其点下兵马前去望门峰收讨孽蛟。教其得力水师护其左右,只叫太子临阵观战,不叫他入阵斗敌。一则免去太子荒废光阴,又则当做磨砺。此举可谓一举两得,此即老臣之计?”龙王闻言喜道:“丞相之言十分有理。”即命传太子上殿。敖适须臾而至。行礼毕,问道:“未知父王唤孩儿前来何事?”龙王道:“适儿,知你身闲无事,且与你一件差事去做。交你为领兵元帅,明日调拨得力健将,前去望门峰铁牌洞收讨作乱四孽蛟。好交你安心定志勿再胡为。他朝凯歌之日父王有赏。”
那敖适毕竟年幼,只认做战事也是好顽之事,欣然应诺,欢喜而退。次日,龙王升殿,点拨鼋鼍二将,调下三千精兵。将那先锋官授予敖适,吩咐二将好生照看太子,勿叫分毫伤损。二将应了,与敖适离了龙宫引兵一路滔滔望望门峰而来。
须臾而至,早有守洞小妖报知四蛟,双方于铁牌洞前杀气凌凌排开阵势。为头四蛟身披甲胄,手挽钢叉,跳在阵前喝道:“来者何人?怎么无故引兵到我门前?趁早报上名来。”阵前气呼呼闪出鼋鼍二将大肆声喝道:“大胆泼物,只因你等无故在此伤生造孽,播乱红尘,所以惊动了龙王爷调兵,今特遣我龙太子率天兵来此降妖捕贼,劝你等早早降了。半点违悖,教你片瓦不存。”四蛟闻言哈哈大笑道:“那赤羽幢下的可是什么太子么?”
那敖适坐于赤羽幢下笑呵呵应声道:“正是我,正是我,我把你这帮无知鼠辈,今日本太子率兵来此,尚不倒戈伏罪,意欲强抗天兵自取灭亡么?”四蛟笑道:“你这无知小贼。引着一帮草包在此也算天兵?休来胡言,敢与我等比试么?”
未知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002回:拜名师得成仙法,救王母升上瑶天
话表两证交锋,只见:
轰天炮响,震地锣鸣,轰天炮响,喊声一片连叫苦。震地锣鸣,杀气腾腾互相残。这一阵直杀得:刀光剑影星灿烂,日月无辉斗府迷。
那四蛟果有神通,鼋鼍二将看看不敌,自知不是对手,倘或恋战必然吃亏。即弃阵归来扯住敖适就走。那三千精兵见二个先锋官临阵倒戈,也各自发一声喊,都丢下兵器四散而逃。那四蛟见此,随即张开大口,呼的一口风,扑地吹将开来。正是那:
开喉一口能吞象,伏气三年便化龙,巨口张时偏作雾,高首昂处便呼风。
这阵好风!但见那:
江山俱变色,狂风生不良。到处无遮挡,纵横遍四方。
鸿雁难飞翅,荒山怎牧羊?家家惊魂梦,闺阁乱红妆。
果然好风,这阵风来得凶,那鼋鼍二将与三千精兵那里还顾得敖适?一时间各自跳转大海逃生去了。却可怜那敖适被风刮得似纺车般无影无形的去了。敖适一路飘飘荡荡,左沉不落地,右坠不存身。一似狂风卷枯叶,又如流水淌残花,足足飘了三天三夜方才落下一座山上。他死死抱住一颗大石,不敢睁开眼睛,良久定性。把眼四处张一张,叫声苦,扑的一交跌了个倒栽葱滚落下来。忍住痛,爬起来仔细观看:咦!这里又不比别处,只见那:
烟霞散彩千江远,日月摇光万里天。奇峰异石独含秀,山峦起伏龙脉连。
玄猿白鹿随隐见,鸾凤逍遥任周旋。定是高人居此处,鸿蒙判后把道传。
敖适见了,四下转了一遭,长叹一声道:“晦气!怎么把我吹到这里来的?”正踌躇间,忽见不远处祥光万道,瑞气千条。则见一道者,貌合神秀,须发尽白,手拄竹杖做歌而来。
歌曰:
“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天地玄黄外,惟吾掌教尊。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一道传三友,二教阐截分。玄门都领袖,一气化鸿钧。”
敖适见了,不知是时来运转,暗自道:“不意遇上这个老年人,我且问他一问。”笑嘻嘻向那老道士招手道:“那老道士,你来你来!我有话问你。”那道者巍巍一笑,也不怪他年少气盛,趋步至前问道:“不知你有何事问我?”敖适道:“老头,我来问你,这里是什么去处?似仙境少仙人来往,似凡尘多龙脉连绵。”道者笑道:“这里乃是大须弥山顶‘化乐天’是也,不知你是何人,缘何在此?”
敖适叫苦道:“老头不知,说来惭愧!我乃四海龙王之子九子龙敖适。只因奉父命收讨望门峰四孽蛟。不想那四蛟神通广大,甚是凶恶,先是败我兵马。又呼出一口风,才把我吹到这里来的。”道士听说心内窃喜道:“原是九子化龙,造化!”乃笑道:“那四蛟乃是风云水火四孽蛟,由四方啸聚,着实神通广大,普天之下恐难逢敌手,你若肯虔诚拜我为师,想你收伏那四蛟也不是难事。”敖适听完哈哈大笑道:“你这老头,年纪一大把,怎么说话这般不老实,却来哄我这后生小辈?似你须发尽白,走路拄杖,能有什么高明手段?就要我拜你为师?”
道者笑道:“我虽年老,却实有通天手段。你若不信时,我可与你打个赌赛,我若赢得你,就要拜我为师。”敖适笑道:“你若输了又怎样?”道士道:“我若输了呀,但凭你的吩咐。”敖适指着道士胸前胡须笑道:“看你这大一把胡须留来何用?你但输了时,我当剪下你的胡须带回家去做拂尘使。”道士点头笑道:“都依你便是!”敖适道:“你且出个题目,看怎么个赌法。”
道士笑道:“你说我走路拄杖,我就拄杖前行,但离你一丈,你就来追我,若一个时辰之内你追得我上,我就输了。若追我不上,则是你就输了,就要拜我为师。”敖适听说呵呵笑道:“老头,你此话可是当真?”道者点头笑道:“岂能骗你,当真,当真!”敖适道:“既是如此,可着你先行半个时辰,待我小憩片刻,再来赶你。”道者摇头笑道:“不必不必,止离你丈余你就来追我,免得世人说我以大欺小。”说毕拄杖西行。先行丈余,敖适果随后来追。追了片刻;仍离道士丈余,丝毫进不得半尺。敖适见此有些心忙。遂纵起云头,喷出雾角,一路祥光滚滚背后来赶。
说来也怪,要说他敖适如狼似虎的一个少年,如何还赶不上一个走路拄杖的老者?
但见那道者也不回头,拄着杖,只管往前行。敖适惊想:“竟有这等怪事?莫非是我眼拙,认不出他是个神仙高人!”一个时辰之后,忽至一个所在,巨大一幅门首。祥光缭绕,紫气腾腾。左右各有一句话,乃是:
光耀玄炁七祖,三界九品莲池。
门首‘化乐宫’三个大字毫光灿灿。道者直至门首方才停住了脚,汗不流;气不喘。敖适收了云雾,三两步径奔门前,却才拜倒。叫一声:“师父!弟子有眼无珠不识得师父高人。弟子自愿拜入师父门下,演习高明手段。”说毕,插烛也似拜了几拜。道者使双手挽起敖适;呵呵笑道:“好好好!”以杖指其门首道:“此处便是我家,你若要拜师,且随我进来。”敖适不敢放肆,随他入来,到得里面只见:
黄金为地,玉石为阶,一栋栋琼楼玉宇,一进进珠宫宝殿。正是那,紫云满阁,碧霞围城。
又见那一列列仙童侍立,喊了一声:“老师回来了!”走进瑶台,那道者迎彩雾,即时登上九品仙台,端然坐下。幢幡宝盖弥云布顶,异宝仙花散列两旁。列列仙卿端的是:骨秀神清容颜丽,鹤氅翩翩两袖风。
大众无边喜悦,俱各恭维,齐齐贺一声:“愿老师化炁万世,圣寿无疆。”
又有道教三清:玉清,上清,太清三教主前来觐见。大众礼毕,法师开言道:“今日我观福星光耀,知其必获新徒。偶尔外出,果遇九化真龙,即纳入我教。我看他真善不知,万恶未觉,今赐号‘真觉’。”言毕,大众踊跃作礼,无边喜悦!
自此敖适拜入法师门下,道号真觉。次日即与大众学言礼貌,谈经论道,参禅打坐,习字焚香,学的是《孔》《易》真理,论的是:《道德》《黄庭》。如此早早过了三个月。
正是:
无影无形仙路难,未经师授莫妄攀。堪说敖适争上进,打破玄元第一关。
那法师自纳敖适为徒,不觉早又过去了三个月。因见他天资聪颖,异于常人,暗自欢喜。遂传授敖适七十二般道术,并将那修真要诀一一悉授。这敖适也是一窍通时百窍通,当时记了口诀,从此自修自炼,不觉将七十二般道术尽皆炼成了。如此又过去了三个月。一日,法师正高坐蒲团向众说法。正说到那:
“先虚无而后妙有,先无极而后太极。先不空而后真空,先无为而后有为。”
正说间,忽听见观外苍龙咆哮。法师与大众齐至门外一观,见敖适化做一条黄龙,飞腾于千峰霄汉,游玩于万道霞光。一会盘旋,一会咆哮。时而吞云吐雾,时而纳日月之精。正是那:
般般神通有,件件道果真。握雾撩云去,唤雨又呼风。
这敖适当众卖弄精神;不觉惹得大众齐声喝彩,拍手叫好。谁承想法师一旁见了,却眉头紧锁,把个老大的石头放在心上。自言自语道:“敖适这厮果然悟性超常,三界少有。可谓胜过三清,如此短短三月就能熟谙要诀,演化自如。不好!这厮若非善类,他朝离去,定要遗祸天下,却不是我的罪愆?我且留下一手,莫交他将来无人能伏。”这法师当时计议已定,是晚唤敖适入丹房问曰:“真觉近来习道如何?”敖适道:“不瞒师父,弟子近来多蒙师父教诲,弟子功课完备已注神体了。”法师点头道:“如此甚好,你且将那修真要诀一一朗诵为师听听。”敖适遂跪于师父榻前朗朗颂道: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神气,谨固牢藏休漏泄。休漏泄,体中藏。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遂做佛和仙…………”
敖适颂毕,法师勃然大怒,骂道:“你这畜生,为师之前,怎么撒诈捣虚?”敖适见师父发怒,大惊道:“老师何出此言?这些要诀都是老师亲口传授,即便我有些念得不对,也是我一时心忙记不真切,何来虚诈!”法师道:“既无虚诈,如何结尾多添了几句?”敖适摇手道:“没添没添,口诀俱依老师传授演习,弟子绝不敢擅自添减。”法师道:“如此也不怪你,想来还是为师误传了,即日起,你可将师父结尾之误传口诀减去了,每日此时到我房里来背诵一通。直至将师父误传忘记得为止。”
这敖适全然不知是计,随即低头拜道:“弟子谨遵老师教诲!”自此,每至天黑,敖适就至法师禅房将那缩减的口诀背诵一通,真个将那原来口诀忘得干干净净。如此早又过了三个月。
一日天晴气朗,风和日丽,法师向大众说法毕。传道:“真觉何在?”敖适出列礼拜道:“师父,弟子在此!”法师道:“真觉,你来我宫中多少时候了?”敖适道:“回师父,弟子来师父宫中已经整整九个月了。”法师问道:“不觉九个月了!你想家了不曾?”敖适道:“不瞒师父,有些想家了。”法师道:“既然想家,你早些回去罢!”敖适道:“弟子学艺未精,不敢离去。”法师挥手道:“去罢!你与我道门缘分已尽,师徒缘分亦尽,我道门也不是你容身之所。你回家后,要记得我的吩咐,不许说是我道门中人,更不许提及我的名号,你自己好自为之。”
敖适听罢,没奈何,向师父三跪九叩,又与大众作别,即抽身望东海而回。却说敖适回至东海龙宫与龙王龙母相见;悲喜交集。敖适倍言前事。果将法师天宫名号隐去不提。龙王听说大喜,即命大排宴席喜庆太子平安归来。席间,龙王问敖适道:“我儿如今学来通天本事,可曾有什么兵器?”敖适道:“正为此事烦心,奈何不曾好的得手。”龙王听说,即命左右送上一三尺锦盒掷于桌上,说:“为父宫中久收藏一件神兵利器,乃刘伯温昔日号令四海之斩仙剑。此剑近来无故于匣中铮铮肃响,想来是遇得真主了,既然你又没有趁手的兵器,不若拿了此剑去便罢。”敖适听说,打开盒子把来一观,那剑出鞘处,端的好剑,但见:
出鞘冷光如霜雪,剑气如虹惊鬼神。老君文武炉中炼,今传敖适建大功。
敖适看罢不觉叫道:“果然好剑!”是日席散,遂拜别龙王,练剑试手去了。次日,你看他也不领将,也不兴兵。只身携了斩仙剑前来望门峰铁牌洞收讨孽蛟。哪消三合,四蛟拱手拜伏,认了他做了大哥,自此再也不敢兴风作浪。龙王遂起稿表奏天庭。玉帝即赏金花百朵,御酒百瓶,还丹百粒,以赏龙宫平乱之功,不表。
单说那敖适自化乐宫从师练就七十二般道术,又得了斩仙剑。越发不肯自重,自恃一身本事到处惹祸,以至于无有旁人敢与其为伍。龙王龙母多方劝说毫不济事。一朝,敖适纵起风头,一时间转遍了三山五岳,忽至一个所在,但见明霞晃晃,瑞气千条。
定睛看时,只见门首镌着‘南天门’三个金漆大字。敖适至此停留。暗思:“这南天门乃玉帝居所,我怎么到这儿来了?也罢也罢!一向听人传说天宫美妙,不曾来得,今日趁此机缘进去看看怎地?”即整衣撞将进来。不料两边闪出增长天王,群领庞刘苟毕,邓辛张陶一行大力天丁持刀枪剑戟把他围了。增长天王也不曾会他,自然不认识,便问道:“你是何方大胆?竟敢私闯天门禁地。却不作死!”
敖适被他这一吓,惊出一头冷汗,先自有三分不喜,冷笑道:“你这汉子,没来由唬我一惊,我不问你算账,倒问我是谁?我乃东海龙王之子敖适是也。初来贵地,望你等行个方便,让我进去会会玉帝也好。”增长天王喝道:“休要胡说!便是你父王上天,也须有玉帝传召之旨方可。你既无传召之旨,又则身无仙职,何敢放你擅入?切休乱谈,早早退下。一时间兵刃相见,谁也没好果子吃。”敖适听说心头火起。待要发作,一来他见对方人多势众,二则又是玉帝的地盘,料自己讨不到便宜,只好作罢,当时忿忿而退。
是日回至龙宫,心想:“叵奈天上这厮无状!想我堂堂东海龙子如何去不得天庭?他这般可恶不放我进去!”自此敖适终日所想如何去那天上赏心悦目,只是未能如愿。
又忽一日,敖适待要出宫去玩耍,只见宫廷内外冷冷清清,止见一名守殿小厮在那厢依着兵器瞌睡。敖适见了,喝醒小厮道:“我来问你,怎么今日宫殿如此冷清?单有你这现世宝在此瞌睡?”那小厮见了敖适慌忙答话:“公子呵!好交你知道,今日天宫王母娘娘率众仙巡游东海,故而四海大王都引众迎接娘娘圣驾去了。是我胆小,见不得大场面。所以单留我在此守候,不想太过冷清就睡下了。还望公子不要交大王知道才好!”敖适听说心想:“这父王也是的,此等大事怎么也不交我知道,却来瞒我。”即吩咐小厮一番,回寝宫披挂结束。径离龙宫会王母去了。
且说这日三月三,正是三春景正长,蟠桃宫殿看烧香。沿海一带风微走,十丈红尘拥大罗。那瑶池王母率众仙巡游东海,众仙子仙姬,天丁力士,簇拥王母圣驾。一壁厢祥光缭绕,紫雾腾腾。则见那王母娘娘:
威仪寰中少,艳丽世无双。瑶池出仙子,九天下女皇。
四海龙王接住王母圣驾,无不山呼礼拜,礼毕,那娘娘未曾说下半句话。就那海上一声霹雳,刮起来一阵狂风,一时间波涛汹涌日月无光。果然骇人。但见:
风卷山河震,雷鸣地轴崩。巨波翻若岭,白浪排千峰。
狂龙临霄汉,风魔出宝林。瀛洲随浪荡,刮塌大雷音。
天兵寻路走,龙王四处奔。仙子迷在外,王母不见踪。
却说这阵风来得猛,众仙早已不知王母何在,不觉的乱作一堆,慌成一团。也是这王母福大命大,万分紧急之中,忽然自空中窜出一条黄龙,一把将娘娘驮在身上,落在平安之处。黄龙因见王母无恙,即时收了法相,站在一边不敢做声。咦!你道此人是谁?原来就是敖适。他自出龙宫,也不敢放肆,只是立住半空观看王母巡游,不期这阵风来的怪,倒做成他的好事,故此救得王母。那王母惊魂未定,只得叫了一声:“惭愧,险些性命不保,不知救我的是谁!”便问敖适道:“你是何人?告我姓名,我有不少的赏你!”敖适叉手回礼道:“回娘娘,我乃东海龙王之子,唤作敖适,娘娘无事便好,不敢奢求赏赐!”
王母见说,吃了一惊,因见敖适生得气度不凡,心中欢喜,笑道:“原来是龙王之子。你此番救驾有功,哪能不求赏赐,且与我回天庭去面见玉帝,自有升赏。”敖适道:“娘娘在我东海遇险,救驾这是分内之事,何劳挂齿,不敢去见玉帝,更不敢要求升赏!”王母道:“你何必多虑,与我去见玉帝,不责怪你,少不得你的好处。”说毕,随即纵起祥云一朵,即时飞升,径朝天界。
南天门外天王概众见王母归来,唬得慌忙列队迎接,更不敢去问敖适来历。那敖适随王母娘娘入来天门。真个是:
初登上界,乍入天堂。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只见那南天门,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两边摆数十员镇天元帅,一员员顶梁靠柱,持铣拥旄;四下列十数个金甲神人,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外厢犹可,入内惊人:里壁厢有几根大柱,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又有几座长桥,桥上盘旋着彩羽凌空丹顶凤。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这天上有三十三座天宫,乃遣云宫、毗沙宫、五明宫、太阳宫、化乐宫……一宫宫脊吞金稳兽;又有七十二重宝殿,乃朝会殿、凌虚殿、宝光殿、天王殿、灵官殿……一殿殿柱列玉麒麟。寿星台上,有千千年不卸的名花;炼药炉边,有万万载常青的瑞草。又至那朝圣楼前,绛纱衣星辰灿烂,芙蓉冠金璧辉煌。玉簪珠履,紫绶金章。金钟撞动,三曹神表进丹墀;天鼓鸣时,万圣朝王参玉帝。又至那灵霄宝殿,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上面有个紫巍巍,明幌幌,圆丢丢,亮灼灼,大金葫芦顶;下面有天妃悬掌扇,玉女捧仙巾。恶狠狠掌朝的天将,气昂昂护驾的仙卿。正中间,琉璃盘内,放许多重重迭迭太乙丹;玛瑙瓶中,插几枝弯弯曲曲珊瑚树。正是天宫异物般般有,世上如他件件无。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琼葩。朝王玉兔坛边过,参圣金乌着底飞。敖适有份来天上,不堕人间点污泥。
敖适一路观看直至通明殿外。果又见许旌阳,丘弘济。张道陵,葛仙翁四个大天师迎住王母,同往朝见玉帝。朝上礼毕。玉帝问曰:“王母今日何故早归?”王母道:“陛下不知,今次巡游原来心境豁达,甚觉快意。不料中途吹起一阵怪风,搅了我游玩兴致不说,又将我卷入风暴。甚是亏得龙王之子敖适保驾,若不然时;料亦难脱此灾,更莫想再见玉帝天颜!”玉帝闻言吃惊道:“果有此事!不知那东海敖适何在?”班中闪出敖适朝上躬身唱喏道:“陛下,小臣东海敖适在此!”玉帝举目观看,但见那敖适生得:
仪容俊俏貌堂堂,眉目清奇自有光。头戴凤翅冲天冠,靴袜盘龙八宝妆。
锦袍穿上还趁体,玉带围腰佩剑长。四海扬名小太子,显化无边少年郎。
玉帝见敖适体格丰满,气宇轩昂,已然有了三分喜色。问曰:“你既救得王母于风暴,想必就有些手段?”敖适笑道:“回陛下,说与你知道,我那本事可多了。我自幼:
魂随胎生化,魄自阴阳承。十年磨一剑,三才运古今。
法出先天外,祖师传道成。精修无为法,八九玄元功。
飞时扶桑树,隐来鄱湖存。能撼昆仑柱,善动华岳根。
金仙称太子,三界威力洪,雷音不惧佛,齐天赛老君。”
玉帝听说大为赞赏。乃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朕观卿实是第一。今你救驾有功,不知要何升赏?”敖适虽说生性狂妄,此时却还知晓三分礼度,变得谦虚了。回道:“陛下,救娘娘乃是小臣份内之事,不敢要求升赏。”玉帝道:“何必谦逊,救驾之功大于天,何况你本事这等!朕当知人善用,岂能就此埋没?”即问可韩君:“天庭之上有何要职空缺?可着敖卿家前去除授。”
可韩君查访毕,奏道:“陛下,天庭之上各处要职俱满,并无空缺。”玉帝问闻说道:“敖卿家,就你的本事而论,不是做小官的样范,如今各处要职又都满了,别无要职,不若这样,朕即着你统帅四天门,做为总管,呼做‘九天降魔无极天尊元帅’你可满意?”敖适听封,朝上大大的唱个喏,道:“多谢陛下如此升赏小臣!”
次日:玉帝命张郎,鲁班二人于天庭之上造做一座九龙殿,果然是银堆玉砌,金碧辉煌好华彩耶。但见那:
金殿当头紫阁重,仙人掌上玉芙蓉。太平盛世朝元日,五色云车驾六龙。清风清穆,温温霭霭气氤氲。丽日当空,郁郁蒸蒸云叆叇。微微隐隐,龙楼凤阙,散满天香雾。霏霏拂拂,朱宫贝阙,映万缕朝霞。文德殿灿灿烂烂,金碧交辉。未央宫光光彩彩,丹青炳焕。苍苍凉凉,日映着玉砌雕阑。袅袅英英,花簇着龙宫禁苑。紫扉黄阁,宝鼎内缥缥缈缈,沉檀齐爇。丹陛彤墀,玉台上明明朗朗,玉烛高焚。笼笼冬冬,振天鼓擂垒三通,长乐钟撞百八下。枝枝杈杈,叉刀手互相磕撞。摇摇拽拽,龙虎旗来往飞腾。锦裆花帽,擎着的是圆盖伞,方盖伞,上下开展。玉节龙旗,驾着的是大辂辇,玉辂辇,左右相陈。立金瓜,卧金瓜,三三两两。双龙扇,单龙扇,叠叠重重。群群队队,金鞍马,玉辔马,性貌驯习。双双对对,宝匣象,驾辕象,勇力狰狞。镇殿将军长长大大甲披金,侍朝勋卫齐齐整整刀晃银。严严肃肃,殿门内摆列着纠仪御史官。端端正正,擦边立站定近侍锦衣人。金殿上参参差差,齐开宝扇。画栋前轻轻款款,侍螭头,列簪缨,有五等之爵。巍巍荡荡,瞻九龙之尊。晴日照开青琐闼,天风吹下御炉香。千条瑞蔼浮金阙,一朵红云捧敖适。
监工完毕,又差一应大小官员齐备,礼数齐全。又命清风明月二仙童日夜伏事,寸步不离。时有增长天王,广目天王,多文天王,持多天王,以及庞刘苟毕,邓辛张陶,马赵温关,三十六员雷将前来恭维庆贺。又有王杨高李四元帅,南方火德,北方水德,东西两斗,南北二神,二十八宿,九曜恶星及天庭众神纷纷前来恭维庆贺。
敖适大喜,是晚,玉帝遂命大张旗鼓,响震铜锣,一壁厢大排席面普天同庆。一霎时玄歌弄舞,结彩铺陈,当真是:传杯弄盏精神壮,火树银花不夜天。
只见:
九重门启,鸣哕哕之鸾声;阊阖天开,睹巍巍之龙衮。筵开玳瑁,七宝器黄金嵌就;炉列麒麟,百和香龙脑修成。玻璃盏间琥珀钟,玛瑙杯联珊瑚。赤瑛盘内,高堆麟脯鸾肝;紫玉碟中,满驼蹄熊掌。桃花汤洁,缕塞北之黄羊;银丝脍鲜,剖江南之赤鲤。黄金盏满泛香醪,紫霞杯滟浮琼液。五俎八簋,百味庶羞。糖浇就甘甜狮仙,面制成香酥定胜。方当酒进五巡,正是汤陈三献。教坊司凤鸾韶舞,礼乐司排长伶官。朝天门道,分明开说,头一个装外的,黑漆幞头,有如明镜,描花罗,俨若生成,第二个戏色的,系离水犀角腰带,裹红花绿叶罗巾,黄衣长衬短靴,衫袖襟密排山水样;第三个末色的,裹结络球头帽子,着役迭胜罗衫,最先来提掇甚分明,念几段杂文真罕有;第四个净色的,语言动众,颜色繁过,依院本填腔调曲,按格范打诨发科;第五个贴净的,忙中九伯,眼目张狂,队额角涂一道明戗,劈面门抹两色蛤粉。裹一顶油油腻腻旧头巾,穿一领邋邋遢遢泼戏袄,吃六棒板不嫌疼,打两杖麻鞭浑似耍。
这五人引领着六十四回队舞优人,百二十名散做乐工,搬演杂剧,装孤打撺。个个青巾桶帽,人人红带花袍。吹龙笛,击鼍鼓,声震云霄;弹锦瑟,抚银筝,韵惊鱼鸟。吊百戏众口喧哗,纵谐语齐声喝采。装扮的是:太平年万国来朝,雍熙世八仙庆寿。搬演的是:玄宗梦游广寒殿,狄青夜夺昆仑关。也有神仙道侣,亦有孝子顺孙。观之者,真可坚其心志;听之者,足以养其性情。须臾间,八个排长,簇拥着四个美人,歌舞双行,吹弹并举。歌的是:《朝天子》、《贺圣朝》、《感皇恩》、《殿前欢》,治世之音;舞的是:《醉回回》、《活观音》、《柳青娘》、《鲍老儿》,淳正之态。果然道:百宝装腰带,珍珠络臂鞲;笑时花近眼,舞罢锦缠头。大宴已成,众乐齐举。主上无为千万寿,天颜有喜万方同。
正是那:黄河尚有澄清日,人岂可无得运时?
毕竟不知敖适向后又生出什么故事来?下节便有分解。

003回:宴蟠桃灌口结怨,试飞剑洞宾降龙
清虚自愚参道,虚无自性参空。身心绝欲恋红尘,祥光返照中宫。
愿证如如大智,本性圆明自通。这般造化谁收得?度尽阎浮世人。
这篇词牌名:《西江月》。
单表敖适自救得王母于风暴,挣得一个大元帅的官职,当真是人人景仰,个个推崇。只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敖适处于天宫,渐渐地不满天规羁绊,职务牵萦。逐日里广交闲友,行乐千山;他本事又好,果然是:
腾云驾雾遨四海,起身摄法游千峰。
哪里还识得玉帝的威严?一朝得闲时节,敖适与南斗星君在那七层凌云阁上奕棋。敖适棋艺不精,只为一子之争,当时恼发,掀翻棋盘,将那老南斗压于棋盘之下呻吟不断。径自拂袖而去。又一朝,敖适做客九重天外,南方巽宫刘天君家。正值饮酒之际,忽见庭前面一金花树闪光灿灿,散起金花。敖适即问:“未知贤兄府上是甚宝贝,如此光灿,令人可爱?”
刘天君答曰:“元帅,此是舍下院内一金花宝树,名曰:接天树,其树能聚千宝,故有金光闪耀。”敖适闻言欣喜道:“不瞒老兄,弟处虽说富丽堂皇,其实少些花柳陪衬。贤兄处既有此宝,不可吝啬,何不移植小弟府上,借小弟观赏几日有何不可?”刘天君答曰:“既是元帅要时安敢不从,只是吾世代接续此树,树中有七宝时常而出,所以放光。元帅若要此树,恐移动之,再也不会有光了。其实无用。昔年圣上也曾讨要此树。只恐害却此树,当时作罢,后将三魂指其一魂投生我处,方遂其愿。”
敖适道:“这又何妨?果然如你所言,我再来还给贤兄就是。”刘天君一再劝阻,敖适只是不从,径至院内弄个手段,片刻将金花宝树连根拔起,自回府上栽种起来。果不见丝毫光明,倒是满树绿叶尽皆枯黄,洒落一地。敖适大怒,一把火将宝树烧个精光。又前往刘天君家斥责天军君捣鬼令其不光,将刘天君痛打一顿。回宫不题!
次日玉帝上朝,见那南斗瘸脚,刘天君脸青。玉帝疑问何故?南斗,天君二人如实上告。又见太上老君来奏说:“敖元帅或三日或五日,就来兜率院中讨要仙丹,若有半点违悖,即便丢砖打瓦,撒泼放赖,半刻也不肯消停。”又有诸般大臣诸如此类,如此这般的奏章,就如雪片也似纷纷申奏将来。
玉帝闻说大怒!即命起草诏书,意欲废除敖适。却得一旁闪过太白长庚星越班上奏道:“陛下,若论废除敖适,还当三思!敖适那厮颇有几分本事,若闻之陛下将他废除,一口气怄不过来,定要做出祸端,那时节,反为不美了!”玉帝听说,果真添了疑思,即问当殿道:“似此如之奈何?”金星道:“陛下可着一劝善司前去元帅府上日夜伏事左右,教演天规,熟读法律,不出半月准然退其不肖!”
玉帝闻言即下御旨,命劝善司前往元帅府教演去了。看看过了半个月,那劝善司不知何故惹了敖适,把个满脑头胡须揪个精光。捂住脑袋前来拜见玉帝。上奏道:“陛下,这敖元帅老臣也是教他不得!还请陛下另请高明。”玉帝闻奏大惊!径至瑶池来寻王母。时值王母正在观赏雪莲。忽报陛下来访。慌忙出来迎接。见礼毕,玉帝道:“王母近闻敖适之事么?”王母道:“未曾闻得!”玉帝遂将敖适任期种种不肖诉说王母,意欲废除,又怕他年少气盛,惹出祸来。王母道:“请陛下宽心,暂且勿论废除。待我自去规劝,教他日后将功补过。”玉帝听说即回宫。
王母即召敖适前来,怒斥道:“畜生!等我来问你!是我见你救我有功,保你高官厚禄,享乐天庭。你为何不知反省?兀自干些损人的勾当,不敬同僚,不尊师长,如今恼了玉帝要将你废除,你道如何是好?”敖适道:“告娘娘,小臣自问在天宫安分守己,未曾去做的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如何又恼了玉帝,莫不是有人嘴欠,公然在他眼下讲论我的不是,致令玉帝如此?”王母道:“你自家做的勾当,如何颠倒是非怪别人说的,远的不说,单说那劝善司好好教你诗书,你却如何揪了他的头发?”
敖适闻言笑道:“娘娘,此也不干我事。”王母道:“怎见得?”敖适道:“那老先生交我诗书,我说尽也会的,倒背如流,不必再学。老师不信,我就与他打了个赌赛,我若能背出《四书》,《五经》,我便揪他头发。若不会时,便终日听他的使唤,不敢怠慢。是我先背《四书》,后背《五经》,一些儿不见差错,就连他自己也挑不出一些毛病。因此我才揪了他头发。”王母听说不觉笑道:“虽是这等说,但俗语云: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尊师重道乃是人之纲常。就是他输了,你也不该揪他头发,还是你做的不是。”敖适道:“娘娘教训的是,小臣向后自会悔改。陛下那厢,还请娘娘多多照看才好!”
王母道:“你若能受劝导,陛下那厢自然有我!”敖适谢道:“承娘娘看觑!”王母又道:“不觉八月十五蟠桃盛会之期将近,我看你向来无事,且与你一道差遣。命你下界去遍请三界仙佛,八月中秋之期同赴蟠桃盛会,此去你务必好生在意。”敖适听说,巴不得一声说道:“我去,我去!娘娘尽管放心,此事我做得来。”王母道:“如此甚好,我有几番言语吩咐;你须是依我。”敖适道:“请娘娘吩咐就是,我句句在心!”
王母道:“知你年少不敬师长。此去第一,谦恭礼卑;逢长者称个‘老’字,逢少者称个‘兄’字,若逢女者就称个‘真人’,可依得么?”敖适道:“依得!”王母道:“此去第二,四川灌州地界,乃玉帝外甥二郎所封之地,此人心高气傲,神通广大,你此去灌口不可久留,更不许惹他。可依得么?”敖适道:“好说!”
王母道:“此去第三,你只身前去,我终是不放心。意欲着一人与你同去,于路之事你尽依他言语吩咐,可依得么?”敖适听说暗道:“娘娘好见识,我独自一人前去有何不可?难道她还信不过我。”即道:“告娘娘,些许小事小臣自能理会,不必多差人同往!”王母道:“既如此,你自去公干,我另差人前去便了。”敖适忙应道:“依得依得!全凭娘娘吩咐就是。不知娘娘所差何人?可请来相识。”王母命左右去请!不期王母请得这个冤家来。这正是: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须臾只见丫鬟请来一位仙子。
当时敖适见了仙子到来,不觉三魂少去两魂,就如泥胎塑成的木偶菩萨一般盯着她。那仙子金莲窄窄移至王母驾前,深深的道个万福。又至敖适跟前,轻启朱唇,喷一行碎玉,道一声:“元帅有礼!”那敖适哪里听得见。仍是酥着半边身子定着仙子。仙子见敖适这般光景,娇羞的红起半边脸来。王母亦看出了敖适心事,倒也有半推半就做成此事之意,乃笑道:“敖元帅,这便是芙蓉仙子。”敖适听见王母这一声,却才醒悟,慌忙与仙子见礼。王母道:“芙蓉,今差你与敖元帅同下南天门去,做一回人情,遍请三界仙佛同来赴蟠桃会,于路你须是小心照顾,交他不得惹祸!”仙子道:“娘娘请另差人去,芙蓉恐怕元帅不听我劝,做不来这件差事。”
敖适听说不愿与他同去,便心中焦躁起来,忙道:“仙子同去便是,着甚要紧,一切都依着你吩咐便了。”王母道:“如此甚好,你等速去。休要惹祸,切莫违了限次。早去早回。”两个领命谢恩,同出南天门自去宴请去了。一路上,敖适果把十分心思都放到仙子那里。言行遵孔孟,礼貌仿周文,也不惹祸,人家请茶也不喝,留饭也不吃。逢长者称个老字,逢少者称兄字,若逢女者就称个真人,一路倒也无话可说。看看这日到了四川灌州地界。这二郎神乃是玉帝外甥,曾诛冷源二河健蛟,收眉山六怪,锁齐大圣。玉帝敕封清源妙道二郎真君。卓是神通广大。
不想那二郎与仙子是个相识,又不认得敖适,只认做是个跟班小厮。言语礼节些许怠慢了他。敖适也自记王母之言,不去计较。但侧耳倾听他二人对答。不期二郎那条细犬,只因敖适是个龙子,故有些腥臊味。它也不识起倒,只认做是妖怪。围着他不住嘴的乱吠。敖适有些不耐烦,便挥手去赶。不意倒被细犬一口咬住那只袖子,划喇一声,不觉扯脱下来。敖适却才一咕噜跳将起来骂道:“你这亡人,我不恼你,你到来惹我?”
话刚落音,只听得一声惨叫,血淋淋的一只狗头骨碌碌的滚到那厢去了。仙子见了只是叫苦。这二郎哪里能忍,跳起身骂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厮,我那细犬坏了你的衣裳,能值多少,左右我陪你便是,你怎么不问好歹把它砍做两段,却教我怒气难收,你果是何人?报上名姓来,好叫你死个明白。”敖适笑道:“你这二郎着实可恨,倒问我是谁?我乃四海四龙太子敖元帅是也!你且休焦躁,早有耳闻你是条好汉,如今只为这一条不分好歹的畜生,莫不成你要与我打么?”
二郎听说敖适,也吃了一惊,欲待作罢,又怕面子上下不去,只得大喝一道:“正有此意,有道是打狗欺主人,况是你害了它的性命,岂能就此饶你。不要走,吃吾一刃!”敖适见二郎这番来得凶,随即纵身跳出庙门。
二郎只道敖适是怕了他,牢把手中兵器赶出来喝道:“这厮安走?”少时惊动眉山六怪,一千二百草头神。整整齐齐,密密层层,刀枪剑戟,旌旗蔽日,一霎时就把个灌口围得铁桶也似。敖适暗暗叫声:“苦也!娘娘曾叫我莫惹二郎,我怎地忘了?这倒好,真个猪羊入屠宰家,一脚脚赶来送死。也罢也罢!我倒好心来宴请,谁承望有这场是非?”
即挺着长剑喝道:“二郎慢来!等我问你;这个阵势敢是要以多欺少么?”二郎道:“你儿子便以多欺少,我二郎若以多欺少,便不是好汉。”敖适笑道:“如此甚好!你来,怕你的也不是好汉。”二郎举刃匹脑就砍。敖适侧身躲过;挺起长剑来斗二郎。一时间两个打上半空,在庙门外这场好斗。但见:
敖适施猛烈,二郎骋威风。刃来如电扫,剑气贯长虹。这边怒来催山崩断岭,那边恼发雷霆起半空。愁云瑷瑷,播土扬尘。姚李康张惊破胆,郭申直健战兢兢。
正是那:
金戈铁马动刀枪,驽云握雾自飞翔。显耀千般天地怕,休夸神圣二郎强。
二个在半空中争斗百十余合不见胜败,各自赞叹了一回。看的那摇旗小厮叫道:“好个少年!竟是爷爷的对手了。”这敖适一时竟无胜算,有些慌张,暗忖道:“常言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恋战怎么?惹动他一窝风,吃亏的可不是我!”遂虚愰一剑,使个定身法,叫一声:“二郎,恕我不能奉陪,走也!”说毕不见。
二郎正然好打,忽然不见了敖适,便问左右:“那厮赶到哪厢不见?”忽听那摇旗小厮索落落的叫道:“爷爷呵!那厮往南洋大海跑了也!”二郎听说,这才一心忙似箭,歇了兵器,纵风头往南来赶。那敖适自逃离灌口,当真是:驭雾乘风出碧海,万里程云咫尺间。哪消片刻,早已望见南洋大海。自家心下欢喜:“这二郎也不见得怎地利害,也是我不愿与他斗兴,若不然哪能饶了他!”正当思索,忽然脑后破风声响起,却是二郎赶上喝道:“这厮哪里去?赶来也!”敖适回头看时,又慌张了。
随即摇身一变,变作一只白鹭,抖开双翅钻进南洋大海中的一座小岛。却说敖适钻进那碧海小岛之中。不觉二郎背后赶到,不由分说,举刃劈脑就砍。两个斗不上三合,忽听见有人喝道:“何方大胆,竟敢私闯佛门静地,扰了吾师清修?”两个罢了手,急抬眼看时,原来说话的不是别人,却是观音的大徒弟,浑名唤作惠岸行者。
那惠暗喊了一声,见是二郎,吃惊道:“二郎师兄,如何是你!”二郎亦道:“惠岸行者,一向少会,正是我。”原来他二人只顾追赶,却不期误闯南海观音老母道场紫竹林。当时二人暂息干戈,止住兵刃,随惠暗进入潮音洞来。见了慈悲教主南无观自在菩萨坐于九品莲台之上。两个端肃尊诚拜见礼毕。菩萨问道:“你二人因何事业吵嚷至此?”
二郎道:“菩萨,敖适这厮因奉天宫王母之命,同芙蓉仙子宴请郎君共赴蟠桃盛会。只因这厮是个龙子,故有腥味。我那细犬是个灵物,只认他是个妖怪,吼了几声,坏了他一件衣服。不想这厮老大无状,一剑将其砍做两段。因此我不服气;所以一路追赶这厮要讨个公道,不期误入菩萨紫竹林。还望恕罪!”
菩萨道:“那细犬是几时斩杀的?”敖适回道:“告菩萨,还不上一个时辰哩!”菩萨听说,径离宝座,命惠暗取过玉净瓶,道:“冤家易解不易结。贫僧这就同你等去救那细犬,解释二位冤仇。”二人听说合掌说道:“多谢菩萨慈悲!”菩萨即吩咐龙女好生守护紫竹林。即同惠暗,敖适二郎驾一朵祥云望灌口而来。
须臾而至,早有眉山六怪与芙蓉仙子见菩萨驾临,纷纷前来见礼。二郎邀菩萨入内,果见细犬兀自身首分家倒在血泊之中。菩萨合掌念声:“罪过,罪过!”即将过净瓶,扯出杨柳蘸上露水往细犬周遭洒了一遍。口念咒语,不上一刻,那细犬身首合一,血迹不见。又过将片刻,那细犬果自己站了起来,围着那二郎挨挨擦擦摇头摆尾,饶是活泼,只是又怕吃了敖适的亏,不敢拢他。
二郎见此十分欢喜。向菩萨道:“不是慈悲法力,此事怎生结束?多谢多谢!”二郎即命设宴款待菩萨师徒与敖元帅。至此,菩萨却才拨转祥云与惠暗同归南海。敖适同蓉仙子也才平安出得灌州。这正是:
二圣相逢赌神通,苦挨身心亦无功。不是菩萨施法力,焉得灌口脱灾星。
却说敖适自与仙子出来灌口。仙子因恼敖适行事卤莽,甚为不快。撇下敖适自回天宫去了。敖适见仙子恼他,说道:“你走你走,没了你这婆娘聒噪,我倒好耳根清净!”便一路玩着山景,信步行来。不觉过了两日,偶经一官道,见了道旁一株参天大树,时值秋风苍凉,兀自挡不住此树枝繁叶茂,蓬蓬勃勃。见那树下整齐立着一家小酒肆,横挑出一面招旗正迎风招展,上面写着斗大一个酒字,兀自透出诱人酒香。看那店时:
古道孤村,路傍酒店。杨柳岸,胜似春光;芦苇荡,秋意绵绵。刘伶仰卧画床前,李白醉眠描壁上。社酝壮农夫之胆,村醪助野叟之容。神仙玉佩曾留下,卿相金貂也当来。
敖适肚中饥渴,当时放步进来。就着窗坐下便叫:“沽些酒肉来交爷吃。”那店家应了一声,满满地执壶酒,并一些熟肉菜蔬端来铺在桌上。说一声:“客官慢用!”敖适哪里等得,捉住筷子,不管好歹吃将开来。一会将那酒肉就都吃了。
起身来,踉踉跄跄就望外去。却被那店家一把扯住道:“爷呵!敢是忘了酒钱?”敖适见那店主不肯放他,笑道:“想我在那天上时节,日吃三餐,夜眠一榻。自有人伏事周到,并不曾见何人与我要钱,你这厮却来问我?”那店主见敖适年少气盛,不敢惹他,只得陪副笑脸道:“你不要说胡话,什么天上地下?不要钱,有何人来做生意?好好的还了酒钱,着你走路。”敖适道:“其实无钱,向后再还给你就是。”
店家道:“我又不认识你,如何就肯你赊账?交我日后没寻处。真个无钱时;我便扒了你这身衣裳,小的我去当铺辛苦一趟,但是当得酒钱便罢。”敖适听说跳将起来,叉开五指劈脸一刮。那店家不意敖适这般暴横,一时站不住脚,晤着半边脸直撞到那厢去了。
敖适却又骂道:“量你这厮到的那里?敢说出扒我衣裳的话来?我本待打杀你,争奈你是个良民,好好的饶你去罢。”转身走出店来。那店家捂住半边脸,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再也不敢做声。敖适自出店门,丝毫没有回去的念道,只是四处闲游。时值秋季,当真景色宜人。但见:
天高云淡雁翱翔,鸦鸣深处落枯杨,秋枫着艳霜花晚,风拂丹桂满飘香。
敖适一路赏心不倦,正走着,忽见对面一股青气冲天而起。迎面一道人气宇轩昂,正然放步行来。但见他:
头顶华阳巾,身穿素黄袍,脚下登麻履,腰系吕公绦。
微飘三须髯,祥光绕周遭,提篮背神剑,手把鱼鼓敲。
一边走,一面口中朗朗吟道:
“暮宿苍梧,朝游蓬岛,朗吟飞过洞庭边。岳阳楼酒醉,借玉山作枕,容我高眠。出入无踪,往来不定,半是疯狂半是颠。随身用提篮背剑,货卖云烟。人间飘荡多年,曾占东华第一筵。推到玉楼,种吾奇树,黄河放浅,栽我金莲。捽碎珊瑚,翻身北海,稽首虚皇高座前。无难事,要功成八伯,行满三千。”
敖适见了,认得是八仙之吕洞宾,号:‘纯阳子’忙上前拜揖道:“道兄,小弟稽首了。”洞宾亦笑道:“元帅,贫道稽首了。”敖适道:“不知道兄从何处来,要往那里去?”洞宾掳须笑道:“贫道从白云飘渺乡而来,要去云游四海,普度众生矣!”敖适笑道:“堪羡堪羡!弟久闻道兄自黄粱一梦,随钟离权习道,学的长生妙诀,超离生死,酒醉岳阳楼,三戏白牡丹,恁的潇洒。着小弟十分敬仰。不期今日相遇,不是缘分还是什么?”
洞宾笑道:“贫道自HD道遇钟离师父,了悟三生,一断嗔欲,二断爱欲,三无烦恼,四无恐怖。那些早年时节的勾当,误人子弟,快莫说起。”敖适道:“兄之大名闻名天下,四海皆知。又何太谦?”洞宾点头三五度,却笑而不答。那敖适却又没事找事做,因见洞宾背负降魔太阿剑,不知高低,即问:“久闻道兄有一宝剑,言人姓名住处,即能取人头于千里之外。不知兄所背负的可是此剑?”洞宾答道:“贫道所背,正是此剑!”敖适又问道:“既是此剑,不知果真有此飞起斩人头之灵显么?”
洞宾答曰:“此言非虚!”敖适道:“既有此灵显,道兄何不演示一番叫小弟开开眼界。”洞宾听说暗暗叫苦。正是那:丁字不正,八字不圆。孽障到了。忙道:“元帅且慢!贫道腹隐金丹,袖藏神剑,却止济世救人。此剑虽有此灵显,遇见十恶之人也不枉杀。这飞剑斩头岂能当耍的?怎么示范?快莫胡说!”敖适笑道:“弟非要兄枉斩别个,只拿小弟来做个示范,看斩得我也斩不得?”
洞宾见敖适说出疯话,忙做推辞道:“元帅,贫道要前往洛阳修桥,实在紧急,日后再登门造访。就此别过。”三步并做两步拽步前行,意思要走。却被敖适一把扯住衣袍道:“兄往哪里去?”洞宾暗暗叫苦道:“今日晦气!俺一向云游四海,着实自在,不期今日撞着这个冤家与俺难堪。若示范与他,他也是个元帅,真个斩了他头,我也难脱罪愆。若不示范,料难脱身,怎地好?”敖适扯住洞宾衣袍不肯撒手,叫道:“道兄就有急事,示范飞剑走也不迟,如何就去?莫非是你海口,此剑其实没此灵显,果真如此,请自便,小弟不敢相留。”
洞宾暗忖:“这厮却是无礼,疑我宝剑神功。走不得走不得!这厮口敞,我若走时,他去四处谣言传说,污我宝剑之名声。不若演示与他,待斩得他头时,我便收回。一来好教他知道此宝剑之能,并非海口。二来也挫得这厮锐气。交他日后莫太猖狂。”即叫道:“元帅既是要演示时,可寻一偏处躲藏起来,好交我飞剑来寻。”
敖适摇手笑道:“不必不必!我但立住半空,道兄飞剑来斩我就是。”说毕,脚下起一朵祥云直冲霄汉。立住半空高叫道:“道兄,快飞剑来!快飞剑来!”洞宾取出宝剑横坦双手。念动咒语,喝声:“疾”只听见“活剌剌”一声响亮。那剑化作青龙直冲敖适而来。敖适见了笑道:“我道是什么宝贝,原来是俺孙子来哩,不要怕,交你试试你爷爷的手段!”说毕,扑剌剌翻身化作黄龙,腾着云头直上,青龙看看近来,只一下,果将那黄龙之头斩落尘埃。
一边洞宾见了叫苦不跌,不意那黄龙却又乖巧,随即又长出一个头,那青龙不肯罢休,却与那黄龙斗在一处。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二龙越斗越上,直至那南天门外张牙舞爪。鳞甲飞散。正是那:
二龙乍相逢,狠斗显神通。头撞昆仑碎,尾扫华山崩。眨眼逼星斗,舞爪破乾坤。搅沸银河水,惊杀众天神。二龙在那南天门外一上一下正斗到好处,忽听见“哄咙”一声巨响,把个南天门塌了半边。慌得那众天门守将走忙忙的报上灵霄宝殿说:“陛下,那天门外不知何处来了两条业龙在那厢争斗,把个天门给垮去半边了!”玉帝听说大惊,急忙与大众出南天门来一观。果见那二龙争斗,难解难分。大众当即在此讲做一堆,乱作一团。恰好那洞宾自知此番干差了事,慌慌张张赶上前来,急念动咒语收了神剑。
那厢敖适正与青龙斗到好处,忽然不见了青龙。随即收了法相,四下来寻青龙要斗。猛见南天门缺了半边,玉帝与大众立在那厢观看。暗笑道:“不期这回惹出祸来。”却又不肯低头认错,只得向前见礼道“陛下,小臣不在这几日,天宫莫非出了什么事故,如何南天门自缺了一半!”玉帝听说,半晌做不得声,良久笑道:“此不干卿事,朕自着工干司修复就是。”敖适听说欢喜,即做辞而去。玉帝即命工干司张鲁二班克日修复南天门,以侯蟠桃会。又召洞宾来问清原本。少不得降阶一级罚奉三年。不表。
是日中秋,王母于瑶池大开宝阁,做蟠桃盛会,一壁厢满天瑞霭光摇拽,一壁厢彩气氤氲。只见那三十三天天宫,并终南山,阆苑山,西方灵山,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列位仙佛何止千万。跨彩鸾,乘白鹤,驾丹凤,驭赤龙,皆飘飘然而来。一时间玄歌弄舞,传觞走斝。
但见那:红艳艳的大蟠桃,碧澄澄巨枣如瓜,光闪闪万岁冰桃,芳馥馥龙肝凤髓,香喷喷千年碧藕,甘美美玉液琼浆,甜蜜蜜的草还丹。又有那仙梅仙果并葡萄,香杏荔枝实堪夸。金童捧玉盏,玉女捧霞觞。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凤翥鸾腾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上排着九凤丹霞扆,八宝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桌上有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珍馐百味般般美,异果嘉肴色色新。这真个是:随心尽意自安排,玄歌弄舞壮幽怀。吕洞宾益发疯狂,四天王酒醉茫茫。赤脚仙大模大样,七仙子飘飘荡荡。又见那嫦娥仙子犹抱琵琶半遮面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果然是:神仙齐聚会,别样好风光。
玉帝王母当时大喜。不觉酒至半酣之际。忽见敖适向上拱手道:“陛下,娘娘,小臣有话要说。”
不是敖适说出这番话来,有分教:参禅果正赴雷音,天翻地覆鬼神惊。毕竟敖适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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