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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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的背后是黑暗,黑暗的前方是光明。
有人说永恒大陆就像一张复杂的蜘蛛网,上面粘着的苍蝇是小人物,每根丝的节点是所谓的贵族,至高的神是主母,不断的将这张网毁灭,然后再重新编织。
在某个悲惨的日子,这张网被一条疯狗给撕开了。
...

《永恒的王》精彩片段


塔斯汀王国的街道上最近又是掀起了一阵风风雨雨,这个古老的王国的中央地带最近总是会折腾点什么东西出来,继某公爵在高脚酒杯中发现一颗黑色砂砾后,又有某落魄子爵动用了几乎全部的家产,只为了将一个废物给送进永恒大陆上最富有盛名的学院,就在那些穿着华贵衣着的名媛们感叹世事无聊,百般寂寞而又找不到地方一吐八卦之心时,马克斯子爵的举动和决定,就像是一阵柔和的春风般吹入了她们的心田。
一位贵族的八卦可比一双魔狼皮靴来的要珍贵,因为那可能是他以后的把柄。
听起来有点可笑,反正那些贵妇是这么想的,对于她们而言,生活无非就是装模作样的施舍给穷人几个金币,然后一脸悲悯的感叹光明神的伟大和仁慈,最后坐着强大魔兽拉着的马车,回到府邸,再美美的喝上一杯下午茶。
但是这太无聊了,所以她们不得不将自己的嘴巴给撕开,这样就可以更好的嚼着舌头谈论一下关于七年前的事情了。
夕阳即将落下,塔斯汀就像一幅沐浴在神圣光辉下的油画,惹人迷醉。
但是马克斯·古莱特子爵阁下可没有这份闲工夫来欣赏这醉人的时光,作为一位落魄而又体面的贵族,他不得不维持脸上已经僵硬的笑容,即便他府邸的老门槛就快要被人给踩碎了。
“老伙计,听说你七年前从土里刨出来一个孩子,而且他即将前往永恒大陆上最富有底蕴和实力的圣菲特学院学习,是真的吗?”
孟菲斯子爵满面红光,唾沫横飞的样子就像是一头发情的野猪,作为塔斯汀王国内部在位最久的子爵,他一直是贵族圈中公认的苍蝇和不详,在王国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哪位子爵在任几十年还没有迁升的,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这一点他自己心知肚明,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为了这事儿就谋朝篡位吧,要知道皇家骑士团和皇家魔法协会可不是一群吃素的废物。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最近有一位救世主吸引了所有贵族以及平民的目光,一切不幸和嘲弄都远离了孟菲斯子爵,而那位救世主,就是眼前这位头发些许花白的马克斯·古莱特阁下。
马克斯一族曾经是塔斯汀王国内为数不多的纯血贵族,他们的祖上马克斯·奥勒留相传和塔斯汀的某位开国元勋是袍泽之交,一起抵御过北方强大的兽人部落的入侵,也正因如此,马克斯这一脉才成为了塔斯汀王国内三位世袭公爵之一。
本应该是享受荣华富贵的从龙之臣,可惜马克斯一族似乎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和奥勒留公爵阁下交好的亲王不知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竟然被王国内的爱尔德大教堂所记恨,先是剥夺了世袭的公爵荣耀,然后被曾经的政敌步步打压,时势变迁,当初那个抬手起风云的公爵家族早已接落魄不堪,马克斯这一名头再也难见昔日的辉煌。
不但如此,他的后人还必须要忍受漫天飞舞的苍蝇骚扰,和窃窃私语如贝斯海泛滥的贵族妇女们的口舌,要知道正常人永远喜欢看见自己的同类落魄和失败,而作为小贵族的代表,孟菲斯子爵更是深谙此道的精英,所以在听到这个笑话的后一秒,他便催促着仆人驾着马车赶到了这只没了牙的老虎身旁。
不能生气,你要平静如水,这些畜生一出门就会下地狱,没错,就是这样。
马克斯·古莱特子爵再一次的告诫自己的内心,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失态和无礼,这是作为一个贵族最起码的底线。
要知道眼前这些玩意儿可就等着自己生气呢,然后他们就会放肆的大笑,对着平民和奴隶说‘马克斯家族都是一群脸和屁股一样红的猴子’,那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儿啊。
想到这里,马克斯·古莱特子爵的内心似乎平稳了一些,他整了整身上的华服,上面有着两柄相互交叉的金色巨剑,那是马克斯一脉的徽章,无上荣誉的象征,尽管现在看起来已经不是那么闪耀了,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孟菲斯子爵露出了一个标准的贵族氏微笑。
“亲爱的子爵阁下,这是当然了,作为神灵赐予给我的孩子,我就算拼了老命也要给他铺出一条光明的道路来。”
几乎把牙根都要给咬碎了,古莱特子爵想象着上下两排牙齿之间交叉着的不是昨晚遗留下来的新鲜野猪肉,而是某位看起来体面而又儒雅的贵族阁下。
可惜孟菲斯表示他的诅咒毫无意义,假如想要将他那厚实的皮肤给咬碎的话,起码得是有着五阶魔狼那样锋利的牙齿才行,要知道贵族的面皮就像是深邃的大海,可以做到波澜不惊,也可以随时变得暗流汹涌。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马克斯一脉看来就要崛起了,不是吗?我相信那孩子肯定会像老伙计您一样,成为一位光荣且强大的骑士。”
孟菲斯子爵是今天的第十八位访客,也是古莱特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王国的苍蝇,贵族的耻辱,一切的负面词汇用来形容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是最合适不过了。马克斯一脉尽管失势已久,但还没到和一只苍蝇同流合污的地步,更何况,这位万年子爵阁下今天本来就是怀揣着一颗羞辱的是非心来的。
七年前的一个晚上,老天很配合的下了场大雨,雨夜里最适合发生一些怪事儿,那些帝国纪年史里面都是这么写的,比如什么光明神的神迹,什么天使蒲扇着四对翅膀从天上飞了下来,无一不是这样。但是老子爵古莱特可真的没想到他会碰到这样的怪事,就像一杯平淡无奇的白水里面突然多出了一枚雕刻着天使的紫金币,也许是幸运,但往往金币的背后流淌着的都是鲜血。
七年前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时自己的震惊和窘迫,以至于将所谓的贵族风范丢失的一干二净。
“光明神在上,我看见了什么,一个含着满嘴泥巴傻笑的婴儿!”
古莱特子爵瞪大了双眼,看着泥泞地里咧着嘴傻笑的大胖小子。
其实在多年前的那一瞬间古莱特子爵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错觉,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他感觉面对的不是一个婴儿,那笑容在他印象中有个模糊的刻痕,不是纯真和圣洁的孩童,而是像极了自己的老祖宗,那位得到王国权利巅峰的大公爵奥勒留阁下。
仿佛是一模一样的笑容,都带有贵族特有的奸诈,甚至当时的古莱特恍惚间还感觉自己是不是刨出来了一个大恶魔之类的存在。
但是...管他的...
作为一位没有湮灭良知的贵族,他毅然决然地接受了这份大礼。
所幸事实证明了一切,这个孩子不是什么恶贯满盈的大魔头,也不是什么城府极深的天生贵族,而是一个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并且魔武两废的典型纨绔子弟,即便是个孩子,但某些部位已经成长的很不错了,或许这不是一个耻辱,但如果这孩子是个什么都不做不了的废物,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伟人和英雄的错误才叫奇闻轶事,至于普通人的过失那就是笑料。
时至今日古莱特子爵还记得魔法工会的那位老头子满脸嘲讽的笑容。
“尊贵的古莱特阁下,我敢保证,我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天赋异禀的孩子,相信我吧,这孩子肯定会成为一位名满大陆的游吟诗人,不要提什么魔法与斗气,那些都是虚假的,空洞的,这孩子最适合写点赞诗礼颂什么的,最起码还能博得那些穿着名贵华服的贵妇们的青睐。”
事实就是如此,从土里刨出来的婴儿是个废物,不但没办法感受到所谓的魔法元素,甚至差点把魔法工会来的那个老头的胡子都给揪掉。
吟游诗人?见鬼去吧,那种职业根本不被任何人承认,那就是一群以吃软饭为目的顺便伤春悲秋的蛀虫,没有任何一个帝国的男人会喜欢那种家伙,哪怕是天性阴暗的贵族,也会对他们产生一种本能的排斥。
可惜魔法工会的那个老头子似乎对于自己的胡子被揪一事耿耿于怀,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塔斯汀王国内就突然开始流传出一个被称作‘游吟尘埃’的外号了,而其矛头所指之处早已不言而喻。
就在马克斯·古莱特子爵还在回忆着当时的无奈和愤恨之时,突然从孟菲斯子爵的口中传出了一句话。
“光明神在上,我相信那个孩子肯定不会介意和我这个陌生人见上一面,哦,对了,还有他未来的挚友。”


命运这两个字太扎眼了,李来福对于那些整日伤春悲秋感叹世事无常的人一向很鄙视,忧郁和深沉是有钱人才玩得起的奢侈品,像他这种穷山恶水里面走出来的小人物,只能望着那些玩车又玩表的上流人物叹息,哪里还有时间去感叹什么世事无常。
但即便他是一个神经大条的粗人,此刻心中依然有种淡淡的惆怅,就像是一杯无奈和苦涩调剂而成的咖啡,难以下咽。
如果你问李来福命运是什么,曾经的他肯定会用一副看傻逼的眼神看着你,然后潇洒的甩给你一个背影,但是他现在不会了,因为有些感情就像是一团粘土一样阻在了他的胸口,让李来福恨不得随便拉上个人好好说上个三天三夜。
命运是个折腾人的混蛋,他把你随意的扔来扔去,然后他突然想上个厕所,于是便走开了,最后把你给遗忘,而你呢,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被扔到了哪里,只有干巴巴的坐在地上,扣着泥巴,等待着命运的重临和救赎,都见鬼去吧,老子只想安静的过完一生而已。
李来福克制住破口大骂的情绪,将手中的一本《魔法三维概论》放下,一脸恨恨地盯着窗外的天空,眼角有意无意的扫过站在一旁的佣人。
其实在某个瞬间他很佩服自己,为什么曾经在那个名为地球的世界上就想不出如此有趣儿的比喻呢,难道说人一定要经历点什么才会明白所谓的道理吗。
但这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哪怕过了七年之久,他依然无法承认这个事实。
他穿越了,莫名其妙的穿越了。退学通知单和老村长的哭泣,那一幕幕场景都历历在目,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儿,但是一切却都如过眼云烟般遥不可及,女孩的笑容,父母的白鬓,狐朋狗友的欢笑,这一切都不见了。
“恍惚一梦今如昨,物是人非亦蹉跎。”
李来福叹息,算不上英俊的相貌上流露出一丝无奈,他看着长袍上两柄交叉的金色大剑,久久不语,然而几息之后,他的语调突然一变,就像是被敲破的锣鼓般声嘶力竭。
“老子变成了一个七岁的小毛孩,光明神在上,您老一定是没吃饱,才会和我开这种荒诞无稽的玩笑,您还要让我等上多少年才可以享受到生为男人的快乐啊,还是说您是因为嫉妒我某方面的天赋才如此行事,不管怎样,反正我并不觉得这件事有趣儿。”
这种低俗的悲鸣基本上李来福每天都会嚎上几遍,起初子爵府邸的一些佣人们还会时不时的摇摇头叹气,可到了现在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反正是个神经不正常的孩子,说不定还是被光明神诅咒的恶魔自嗣,他们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几个负责他日常起居的佣人悄悄的溜走了,李来福看在眼里,没有吱声。
“一群狗眼看人低家伙啊,唉,这一世我要怎么活呢。”
挠了挠漆黑的头发,李来福的眼角闪过一丝嘲弄,随即一声轻笑,缓缓道:“上一辈子活得憋屈,放个屁都要夹紧了臀部,嘿嘿,所幸老天待我不薄,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既然如此,那真是...”
李来福目光渐渐的变得锐利了起来,和方才那位感叹世事无常的奇怪小孩判若两人,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弧度,缓缓的吐出了几个字。
“太好了。”
爱尔德大教堂忽然响起了钟声,这在宗教当中意味着光明神将要休息了,所有人和物都应该保持绝对的安静,在这个神权至上的大陆,没有人敢挑衅教会的权威,哪怕是一个拥有着无数强者的王国也不行,塔斯汀王国的街道上失去了喧嚣,夕阳终究落下,给片土地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色调。
古莱特子爵的府邸上燃起了一盏盏魔法灯,这是由地精一族所研制出来的小玩意儿,流传到了人类这边,颇受那些贵族的欢迎。
火红的灯光照耀着两张苍老的面庞,哦,不对,还有一位俊俏少女的容颜。
“老伙计,那孩子还没睡醒么,你要知道,今天我可是铁了心的要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孩子,不见到他我是不会走的。”
孟菲斯子爵的态度很坚决,他口中那位传说中的孩子,无非就是有着‘游吟尘埃’之称的马克斯·埃莫里,这个名字在整个塔斯汀都算得上小有名气。
当然,这位小有名气之人的本尊就是穿越过来的李来福,既然被古莱特子爵收养,那自然而然的,他也得入乡随俗,得到了一个看起来极富有中世纪贵族风范的名字,尽管他自己还是觉得李来福这三个字儿更牛逼一点。
面对孟菲斯的疑问,此时的古莱特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窘迫了,毕竟已经拖延了很长一段时间,相反,他现在貌似很悠闲,手中端着一个高挑的酒杯,轻轻的摇晃着里面的朗姆酒,脸上挂着舒心的微笑,说道:“亲爱的子爵阁下,既然你叫了我一声老伙计,那大可放心了,我已经让老管家催促那懒虫起床了,或许他根本没有睡觉,而是在端着一本魔法书籍看着迷了也说不定,谁知道呢?好吧,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再过一小会儿,这个孩子就会站在你的面前了,在此之前,还是让我们好好喝一杯吧。”
古莱特子爵举起了酒杯,向满腹狐疑和牢骚的孟菲斯递过去一个干杯的眼神。
“好吧,光明神在上,我喝了这杯酒,那个孩子就一定会放下他手中的魔法书籍,从那玄奥的世界中走出来,来到我的面前,对吧。”
孟菲斯子爵将面前的朗姆酒一饮而尽,伸出左手摸了摸他身旁的少女的额头,嘴角的肌肉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貌似有些不情愿的说道:“摩莎听见了吗,当你在玩耍的时候,别人依旧在研究沉溺在魔法的浩瀚海洋中难以自拔,这其中的差距太大了,一会儿你要好好的向那位孩子讨教一下魔法在实战中的释放问题,这对你有帮助,毕竟你才刚刚得到见习魔法师的铭牌。”
少女微笑,很是乖巧,但并没有说话,且在那笑容结束的一瞬间,仿佛有一丝火苗在她指尖燃起,然后归于无形。
贵族自嗣没一个好东西,他们都是恶魔,是吸血鬼,他们天生就会算计和使跘儿,他们从一出生就学会了腹黑和狡诈,这是塔斯汀贫民区里一直流传的一段话,虽然有些偏激,但也八九不离十。
眼前这位看起来可爱而又漂亮的少女可不是一位普通的女孩,又或者说,她是一位正常的贵族。
孟菲斯子爵阴测测的笑着,就像一只老狐狸般眯着眼微笑,因为他看见了古莱特这个老鬼微微皱起的眉头。
什么魔法书籍,见鬼去吧,明明是个感受不到元素波动的废物,还要硬撑着脊梁不让它弯下么?可笑。
孟菲斯子爵脸上的笑意更甚,似乎已经看见了古莱特那张老脸,马上就要变得如同猪肝一样可爱。
古莱特子爵明显没有这种觉悟,他看着手中的朗姆酒,就像是在盯着一位美丽的精灵族美女。
每位贵族都是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老狐狸,他也不例外。


这是一间废弃的阁楼,尽管作为从龙之臣的马克斯氏族失势了,但这种值不了几个金币的屋子还是有点存货的,尤其是在某个人以一种特立独行的方式出现后,这些阁楼里面似乎也多出了一点儿生机。
“不同的魔法元素应该就是带着不同属性的微弱粒子,它们游离在一个封闭的内部空间,而通过一些类似于吟唱和法阵的手段,来给它们营造出一种释放的媒介,这样便产生了质变,由一些杂乱无章的粒子形态而转变为凝聚性物质,应该是这样吧?还是...好吧,光明神在上,我真应该好好学学物理这门课程。”
李来福手中端着一本已经褶皱发黄的书籍,揉了揉微微发酸的眼眶,发出了无奈的苦笑。
作为一个小山沟里面唯一一个考上某三流工科大学的高材生,他没有寒门子弟那种的奋斗觉悟,也没有什么落魄书生苦读十载然后一朝金榜题名的传奇故事,李来福不过是运气比较好而已,到现在他还记得高考那天突然挂起的狂风,将临坐某小女生的试卷吹到他脸上的鬼畜情景。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简直是天命所向啊,用自己敏锐的目光转瞬之间便捕捉到了选择题的答案,不偏不倚的改动让他恰好一步跨入了所谓的象牙塔,一直不看好他的老村长在送他出村时含泪微笑并摸着他的头说‘来福是个有出息的孩儿啊,竟然比本科线多出了一分’,然后从破旧的口袋里摸出一大块包裹着老烟叶的布袋,郑重的交到李来福手里,当时那种感动就像是陈年老酒般让人回味无穷,让李来福记忆犹新,即便现在也是如此。
些许哪天的夜晚他还会嗒叭着嘴望着塔斯汀内的英雄雕像,听着大教堂的礼拜祈祷和钟声,慢慢回忆那些个老烟叶的熏香,那太有意思了,从嘴里吐出的烟圈不是随着风飘散无形,而是慢慢的升起,缭绕在爱尔德大教堂的光明神像上,缭绕在高贵无比的魔法工会会塔的顶尖,这真是一件值得尝试的事儿。
李来福目光迷离,左手不自觉地伸出了两根手指,缓缓靠近了嘴角。
但随之而来的一阵阵脚步声打断了他那富有梦幻色彩的念想。
“埃莫里先生,子爵大人想让您过去一下,呃...因为来了一位很有趣儿的客人,他说...对,就是来了一位很有趣儿的客人,子爵大人想让你过去一下。”
老管家特洛伊低眉顺眼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和善,最起码李来福两世为人的直觉是这样告诉他的,一条老狐狸的奸诈和一只小兔子的温顺总是截然不同的态度,也许它们都没有恶意,但往往气质是一种自然流露的产物,并非一朝一夕的刻意模仿。
譬如这位整年都穿着黑色长袍的老人就是如此,七年的时间让李来福对这位老人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而且随着接触次数的增多,也让这种感觉越发强烈,那是一种被看穿的无力感。
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李来福有着两张最大的底牌,那就是年龄和思想。
其形如稚子,其心见古稀。
幼小的外表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失去,而这股被人轻视甚至无视的优势也会渐渐消失,而对于李来福来说有着几年挥霍的时间便已经足够了,前世的积累和经验虽然称不上有多老道,但也足以让他远胜所有同龄贵族自嗣,这段时间将是他的黄金时代,也是他能否立足于这个大陆的关键。
但这一切都有着大前提,那就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戒心都不能让别人产生。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尤其是在一个光怪陆离的奇幻世界,这里形形色色的鬼东西太多了,就连普通人都能活上个好几百岁,而这些看起来普通的人也许并不是普通人。
李来福对着特洛伊微微点头,将摆在钢木桌上那本些许泛黄的《魔法概论基础》放回了堆积如山的书架上,轻声说道:“老前辈,我相信您和古莱特子爵一定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儿,对人坦诚而公正,不存邪念,这是作为一个贵族最起码的底线,对吧,所以我选择相信你们,我马上就过去。”
李来福的学习能力还是不错的,七年时间他将所谓的贵族礼仪学习的七七八八,说话的腔调,方式语气,还有时不时念叨几句光明神在上的桥段他都已经烂熟于心。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有种不安的情绪难以消磨,这是来自于一个老人的无形压迫。
无论在那个世界都有一个定理,那就是没有人可以做到真正的一成不变,李来福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直到他穿越到了这片名叫永恒的大陆,见到了一位名叫特洛伊的老人。
这个老人太奇怪了,奇怪到会让人觉得莫名的恐怖。
无论寒暑,无论初生朝阳亦或是璀璨星夜,这个老人永远是一个样儿,永远是一幅低眉顺眼轻声细语的呢喃模样,他的嘴角永远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事儿能让他感受到愤怒和不安,这个老人简直就是一张死板的画像,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但如果追溯根源的话,李来福还是见过一次这个老者皱眉时的样子。
那是七年前的一个雨夜。
“当然,小埃莫里你尽管放心,我会以我这颗老脑袋担保的,你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特洛伊微笑着说道,但又搭拢着眉毛,似乎有些踌躇,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李来福的脚步为之一顿,但旋即他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才是他这个年龄应该有的表情。
迈动步子,脚下的锻银靴子踏起这间老阁楼的灰尘,李来福准备离开了。
特洛伊这时突然开口。
“其实你应该明白的吧,小埃莫里...子爵大人他从未将你当作一个陌生人,也从没有将你看作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甚至那位魔法工会的大魔法师在说出某些不雅言论之后,也遭到莫名的革职处理,这些你应该都明白的吧。还有你即将前去学习的圣菲特学院,那里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儿啊,就连塔斯汀的国王,爱尔德大教堂里面的大主教,各大工会的会长,在见到那座学校的徽章时也会颔首低眉的笑着,然后退到一旁,让出一条平坦的道路来。为了让你进去接受真正的洗礼和镀金,子爵大人付出了太多了...”
老管家的语调很低沉,他的背后是堆积如山的书籍,上面原本布满了尘埃,但是李来福的到来让它们足以重见天日,就在这堆古书的前面,特洛伊脸上流露出一种不属于贵族式的微笑,就像是一位老者在看着自己溺爱的孩子。
“我相信你不会让子爵大人失望的。”
李来福再一度顿住了脚步,稚嫩的面庞上露出一种扭曲的冷静,这绝对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表情。
他将左手手臂抬起,看着长袍上的交叉双剑徽章,闭起了双眸,缓缓张开了嘴。
“老特洛伊,我的恩人之一,我在书籍上曾经看过一则有关魔兽的传说,遥远的凡尔登山脉中有一种浑身血色的飞鸟,羽毛就像矮人一族锻造的神器般锋利,它们处在食物链的顶端,哪怕是传说中的巨龙在面对它们时也只有退避三舍。但是这种鸟在未成年的时候却十分弱小,甚至连一阶魔兽都不如,任何一个卑劣的兽人,亦或者是隐于黑暗不敢见人的盗贼,都可以轻松拿下它的性命。我这样说你懂吗?”
李来福眯起了双眼,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前面的人看不见你的弱小,后面的人会嘲弄你的柔弱,但是我会这样告诉您吗,这种姿态对我而言将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优势,因为我将永远站在他们看不清的地方,老特洛伊先生。”
爱尔德大教堂的钟声响起了,如同挽歌的悲鸣,但这象征的是黎明的降至。
特洛伊老管家微微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所谓的七岁孩童,但是并未有太过激的举动,苍老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七年时间,让他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了李来福的不同。
时间的洗礼和生命的阅历让这位白鬓苍苍的老者很清楚刚才里拉埃莫里所说的那番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也许是一场灾难,但更是一次让马克斯家族浴火重生的机会。
堆积如山的老书籍让这间阁楼有股异样的气味,但李来福很喜欢,并将其戏称为‘对知识的眷恋’,不少佣人嗤之以鼻,对这个整天长吁短叹神经兮兮的孩子产生了厌恶,除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老子爵古莱特,还有一个是这位整年穿着黑色长袍的老管家特洛伊。
随着老管家的目光,李来福走到了书堆旁边,问道:“老特洛伊先生,能不能帮我准备一套骑士服,我想一会儿可能会用上,不,应该是一定会用上。”
老管家眯起双眼,第一次露出了与众不同的微笑,类似于森林之中的某类狡诈生物。
“你可真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小家伙。”
李来福摸了摸脑袋,故作困惑的瞪起无辜而又纯洁的眼睛,带着调皮的腔调回应道:
“您可真不是一个普通的管家,特洛伊前辈。”
两条狐狸之间的对话可不是人类这种纯洁的生物所能明白的,老特洛伊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快形成一条条深不见底的沟壑了,但依然没有丝毫停顿的样子,兴许他很多年多没有如此放肆的大笑过了。
“有!什么都有,骑士服,荣耀的剑,坚固的甲,都有,还有一张五阶火系魔法的卷轴,我自作主张一次,也一起给你这个小家伙,好好让那些不开眼的苍蝇们品尝一下吧。”
老管家从黑袍里面摸出了一张火红色的卷轴,递给了李来福,上面的结印悬浮起一个又一个奇异的符号,仿佛被封印在里面的精灵正止不住的欢唱。
李来福接过卷轴,笑了笑,其实他并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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