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北风拂动了欧阳鹜的金色领带,不寒而栗,袅袅炊烟飘来,又令人心生暖意 。
日苍刀入鞘,隐蔽锋芒 。杀气仍难隐,这是欧阳鹜作为神谕者力量的体现。
刀鞘上,胡乱的涂鸦为空白的画板添上了色彩 。马克笔,蜡笔 ,毛笔,在无规律的却带着一丝相得益彰。
笨鸟最好了 。
最鲜艳的油墨喷在刀鞘上,绘成了这短短五个字 。不知为何 ,莫名让人想流泪 。
老板特意把手洗了又洗 ,将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 。昏黄,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欧阳骛手上价值不菲的金表 。
一声渡鸦啼叫 ,惊醒了老板的梦 。
耻高气扬的老板竟被一只小到不能再小渡鸦吓倒,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灾祸又如何 ?福音又如何 ?
与绝大多数亚伦人相同,麻宇乐厌恶据说会带来不详的渡鸦,可他更恐惧站在面前的神谕者。
神谕者与愚者的差距就像天上和地下,神谕者想让一个地位低贱 ,几乎没有人权的愚者消失,太容易了 。
所谓道德仁义 ,不过是用来限制弱者的借口 。
没有正义的力量是暴力 ,没有力量的正义是无能 。
欧阳骛在大口吃着雪菜肉丝面 。甚至连瞟没瞟老板一眼 。
一只漆黑的渡鸦依靠在欧阳鹜肩上,作为欧阳鹜最喜欢的宠物 ,小苏早就有了灵性 。
一勺热汤端在小苏面前 ,小苏随即一饮而尽 。欧阳鹜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鸟的心意 。拿起筷子一顿搞鼓,又夹出几根白面喂这只渡鸦。
“小苏真乖。”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打在铁板上的声音尤其难听 。雨帘隔绝了两个世界。
麻生面馆,欧阳鹜吃下最后一口雪菜肉丝面 。几块红姜淡淡浮在汤上,油光可鉴。
“好咸。”
老板双膝一滑,跪在许久未清洗,遍布污秽的地板上 。双手平摊 ,掌心紧贴地板 。肥胖的身子硬是连磕了三个头。额头磕在污秽的地板上 ,响声连连 。比簌簌细雨还难听 ,还显然非常恶心 。
有些人不认为自己是人 ,让自己凌驾于人之上 。有些人不认为自己是人 ,宁愿为他人当狗。
看着欧阳鹜的衣脚皱了 ,老板硬是为他扯了十几次 。
“对不起,大人。是小人技术不好 ,小人罪该万死 !”
推开椅子 ,一双手连忙将老板扶上来 。老板眼中略微闪过光芒 ,咳出一丝腥红。
老板眼中充斥着惊愕 ,欧阳鹜,居然是这样的人吗 ?
“这位大人 ,您不怪我 ?”
老板与客人,本是平等的关系 。却于此刻已经隔了层打不破的天堑。
“哪有怪你一说 ,只是我自己带的小料 口感和面搭配的不好而已 。抱歉。”
欧阳鹜充满善意的一句话竟令老板不知所措 。
瞪大了昏黄充血的双目 ,老板有些惘然 ,只是摇头, 却全然不动 。大概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不敢又无法在欧阳骛面前形容出来 。
他脸上现着欢喜和凄凉的神情 ,虽动着嘴唇 ,却没有作声 。战战兢兢, 态度恭敬 ,像位卑微的庸仆,像条乞食的愚狗。惹人可怜 又讨人生厌 。
欧阳鹜打了个寒噤,也没有说话。 他的努力终究成了无用功 。
由喜转忧,往往只是在那不起眼的一瞬间内 。
他英俊潇洒 红润自信的脸庞终究迎来了日暮 ,层层阴云笼罩 ,压抑与寒冬滞留其上 。
一把面钱随意塞进愚者肥大粗糙的手中 ,左手提起日仓刀, 右手拣起倚在桌椅旁的一柄黑色长伞 。欧阳鹜随即离去 。
打开雨伞 ,伞内的空间不过只许容纳一人 。
阴风怒号, 淫雨霏霏。
淅淅沥沥的昏雨 密密麻麻的在黑伞盖上起舞 ,真是烦人 。
房梁上的渡鸦惊飞,唯有小苏 在欧阳鹜肩头 ,整条小巷出奇的喧嚣 。
早知如此, 何必当初。
为何要对这愚者抱以不切实际的幻想? 到头来希望落空 ,伤得最深的其实是自己。
愚者与神谕者的区别 ,并不在于实力的强弱, 而在于思考的深度。
以前是愚者 ,一天是愚者, 这辈子都是愚者 。
曾世万缘窃此缘,今再不识渡己人 。
面馆离这位少年愈远, 整条愚昧窒息的小巷渐渐远离 ,欧阳鹜没有一丝留念 ,就觉得心头一阵绞痛 。
欧阳鹜厌恶雨,因为雨总是能拾起他的愁思 。
少年于瓢泼大雨中诞生 ,从此一生便在雨中挣扎 。
踏出小巷,眼前的一切似乎豁然开朗 ,却有四面看不见的小墙 将少年围成孤身,处处受限 ,无法脱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