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短命鬼?活成尊贵大理寺卿夫人
  • 我,短命鬼?活成尊贵大理寺卿夫人
  • 分类:现代都市
  • 作者:千音
  • 更新:2024-01-18 05:06:00
  • 最新章节: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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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短命鬼?活成尊贵大理寺卿夫人》是作者“千音”独家创作上线的一部古代言情,文里出场的灵魂人物分别为桑桑郁枳,超爽情节主要讲述的是:我,被阎王老爷选中了,一朝重生纸片人。还是个孤女加恶毒女配小作精短命鬼?好家伙,buff给我叠满了,不怕。我看见男主绕道走,但他怎么追我跑?本想抱个男主妈妈的大金腿,谁知我一举成为大理寺少卿府上的团宠了!宅斗有啥难的,不过咋夫君长了一张莺莺燕燕绕着飞的俊脸。高冷?在我面前可不存在,他可是只爱我的恋爱脑.........

《我,短命鬼?活成尊贵大理寺卿夫人》精彩片段


日上三竿,刺眼的光线被柔软的花窗绸布阻挡三四分,室内半昏半暗,床褥已经被阳光熏得暖烘烘起来。

软榻之上鼓起的一团缓慢耸动两下,突然,一只青葱白嫩的小手从被角伸出,随后是一个头发乱炸的毛绒脑袋,一张宿醉后仍带着浓浓睡意的粉白小脸。

“小姐,您醒来了。”

逆着光影,一位翠衣侍女正等候在幔帐外,低垂着头,看不清容貌与神色。

“呃……”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似乎还有些不适应睡醒时全身的酸痛感。脑袋里乱作一团,但隐隐约约却想起昨日自己似乎被怀岁聿在酒楼逮了个正着,还被提溜着教训了好久。

“小姐,吴嬷嬷今日一早告假了,似乎是家中出了急事。”

吴嬷嬷是有夫家的,且就在叶县下的一处小镇。只是丈夫早早病逝,留孤女寡母相依为命,早些年她女儿出嫁,她清闲不住,便重新回了郁府。

郁枳随口应了一声她知晓了,掀开被褥起床。那侍女见了,忙迎上去扶她。

“有劳了,你是叫……”她将手搭在侍女伸出的手臂上,又抬起头,这才瞧见这侍女的样貌。五官端正清秀,纤细高挑,或许是做多了粗活,皮肤上略有些晒斑,看起来应是比她大不了几岁。

“奴婢惠春。”

那侍女抬头与郁枳的眼睛对上,面上突然多了几分不自然,很快便又低垂下头去。细长的眼尾像是天生便夹杂了几分愁绪。

“惠春,这几日便麻烦你了。”

郁枳仍有些精神萎靡,看见侍女有些拘束的样子,便想着和她随意聊两句。惠春抬头,脸上挂着淡淡笑容,低声应了一句“奴婢本分”,手上为她更衣的动作仍旧不停。

郁枳精神不济也不再多说,软着身子,任由她摆弄。哎,好像是个闷葫芦啊。吴嬷嬷离开的第一天,想念她的碎嘴子。

惠春站在郁枳身后,手上略显生疏地为她梳着发髻。居高临下,可瞧见眼前的姑娘一手托腮,昏昏欲睡,长而翘的睫毛时不时颤动,衬着微微泛红的脸颊。粉黛未施,却已经是天生丽质。另一只手正握着一块兔形暖玉,纤长白嫩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着玉上的轮廓。

“小姐生得真美,怕是叶县再难找出能与小姐媲美之人。”

惠春缓慢将梳好的垂发放下,随后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抬眼时,面上已是一脸惊叹和倾羡之色。

郁枳闻声,原本已经开始打架的上下眼皮,硬撑着被分开,看向镜中的自己,一张脸略上粉黛,颇有些娇憨可爱。

“小姐如此貌美,公子又如此疼爱小姐,看来咱们竹里居不多时便能迎来女主人了。”惠春语气中满是笑意,却听的郁枳心中一滞。她抬头看向镜中的惠春,见女子一脸坦然与真挚,心中却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惠春,我与哥哥虽无血缘关系,却仍情同亲兄妹,这种话,此后请慎言。”郁枳微蹙眉头,或许惠春暂且不清楚自己与怀岁聿的关系。但她若知实情,对着一个未及笄的姑娘说出这样暧昧直白的话 ,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小姐,惠春无意冒犯,请小姐责罚!”惠春惊慌,忙退后一步,将头猛地低垂下来。

“无妨。”郁枳本意只是提醒惠春,并非责怪于她。见惠春如此惊慌失措,她只道是自己想多了。

“你且继续为我梳妆吧。”为缓解刚才略有些尴尬氛围,郁枳唇角微扬,轻柔着声音安慰惠春到。

“是,小姐。”惠春紧绷的后背慢慢放松下来,恭敬地走向前继续为郁枳梳发。

“惠春,你今年多少岁?”

“禀小姐,奴今年虚岁十八。”

“那你已及笄,为何不早早议亲呢?”古代女子在及笄前后,母家便会为她们筹备议亲之事,及笄后一两年待嫁闺中,正是适婚年龄。

“奴……去年奴婢家中不慎走水,父亲葬身火海,周遭邻里都认为奴是不祥之人。”惠春语气平淡,像是在讲述旁人经历,或是已然麻木,只是眼底的阴翳像是在渐渐聚拢。

“放他……咳,我是说,你且当那些人无知愚昧,天灾人祸又何曾能怪罪到受害者身上?惠春,日后你会遇到良人结为伴侣的。况且谁说女子必须嫁为人妇呢。”

郁枳急忙转身,她未曾想惠春身世如此坎坷。虽然语出安慰,却也是实则在表达自己的想法。她抬眼看惠春,却不料女子也正垂眼看着自己,眼底有浮光掠过,细看时,却化作唇角的一抹笑,平淡僵硬,些许怪异,却并无其他。

“谢小姐开导,是惠春命中无福,也怪不得旁人说道。”

郁枳有些失望,她自知所言有些超越这个时代女性以家庭、以夫君为中心的思想,也并不认为能点化惠春。但见女子垂首恭谨,像是已经安于现状,心底也难以避免有些失望。

“小姐。”

卧门从外被轻轻推开,绿卿慢步走进来,先是眼风从屋内陌生的侍女身上扫过,随后径直走向郁枳。

“绿卿,你来啦!”

郁枳见着仍着着一身绿色劲装的绿卿,心情稍微明丽了些。她乖巧地侧过身来,弯眼一笑,目光澄澈,音色软糯,摊开手,像是在向绿卿展示自己今日的打扮。

“小姐今日又漂亮了几分。”绿卿勾起唇角,认真打量着少女的发髻和妆容,语气颇有些宠溺。

“绿卿得了公子吩咐,今日要送您去风来山庄一趟。”

“风来山庄?哪是何地?”

“是怀家的一处产业,位于叶县北面的枫泾山中。近日山庄景色宜人,谷内奇花异草开得正好,小姐若前去,正好能赶上庄内新建好的温泉池。”

绿卿耐心为郁枳解答到。公子每年来叶县,都会按惯例前去风来山庄,处理些积杂账务,最重要的还是在此与盛京来的人商议政事。在那里,他不仅是怀家少主,更是岁寒公子。

只是今日,公子怕是对昨日小姐醉酒之事心有余悸,吩咐自己将小姐接往风来山庄。似乎只有小姑娘跟在自己身边,他才能够放下心来做事。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我可要带些其他东西,要在那里留宿吗?”她发誓,她真的不是馋温泉池。

“带上些衣物,以备不时之需吧。”

绿卿正说着,突然想起吴嬷嬷今早向公子告了假。风来山庄中无闲余侍女,女性多为整理修复或誊抄的雇工,想到这里,她视线投向一旁低垂着眉眼的侍女。

“小姐若有需要,惠春愿伺候在身侧。”惠春像是察觉到那到若有所思的视线,又像是已经等待良久,开口时语气中难掩一丝激动。

绿卿略略沉吟,转念想到自己将一路随行,她一介粗人,也不懂得照顾小姐。若是小姐有什么不便之处,山庄里也难有人照料。

“既如此,便劳你为小姐收拾些衣物。我们午时出发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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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栖山腰生满红枫,据说是若干年前,史书记载的第五代皇帝萧枫眠,途径此地,见半山腰生长着一片红枫林,像是涅槃凤凰般绚烂夺目,又正与自己名字相衬,于是便为此山题名枫栖。

郁枳不知这个世界也有关于红枫的古史记载,但见着五月红枫正值花期,猛然想起自己曾在《山海经》读到过:

“黄帝杀蚩尤于黎山,弃其械,化为枫树。”

她未曾去过黎山,更不知晓历岁月变迁,黎山是否已是沧海桑田。不过如今在此得见枫栖山,也算是找到了“代餐”吧。

不知为何,随着时光流逝,她与这书中世界联系愈发紧密,往世记忆却也渐渐消退,她似乎正在变成郁枳,由身到心,完整的郁枳。

天色晦暗,冷风作响,怕是不久后便将迎来一场大雨。

马车似乎已然抵达凤栖山脚,入山谷之路略有些崎岖,但仍能容纳马车通行,只是颠簸程度让郁枳有些力不从心,面色隐约发白。

绿卿已经换乘了马驹在前方引路,惠春则留在车内搀着郁枳。

行止之间,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郁枳被马车甩得迷迷糊糊,有些难受地将头埋进惠春的怀中,感觉突然停止颤动,便有些气虚地嘟囔道。

“惠春,是到了吗,我胃里好难受。”

她抬不起头,额间冷汗冒个不停,心中暗自埋怨,这具身体怎么如此弱不禁风。

惠春呆愣地望着眼前掀开的车帘外,微微蹙着眉头的冷面公子。

她颤颤巍巍开口道:“小姐,到了,公子也来了。”

怀中人慢悠悠抬头,茫茫然又慢吞吞睁开眼睛,眼眸水雾朦胧。

见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她心里突然有些委屈,抱着惠春的手转向他伸出,像是在索取拥抱。

“阿兄万安。”

小姑娘鼻尖微红,眼角湿润,但唇色却血色全无,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样子看了让人心底发软。

怀岁聿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即伸出手,搂着纤细的腰肢将她抱入怀中。

“昨日宿醉,难受也得受着。”

他语气还有些冷然,但怀抱却温暖得要命。

郁枳自进入这熟悉的怀抱之中,便像只小动物寻到了巢。

安心闭上眼,仿佛胃里也不那么难受了。

惠春在马车外,盯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有些发愣。

直到她缓过神来,才惊觉那绿衣女侍此刻双手抱剑看着自己,眼神幽暗,似意味深长。

惠春后脊一僵,低头掩去眼底情绪,转身同庄内出来的仆从一起去搬弄小姐的行囊。

怀岁聿一路稳稳当当抱着姑娘往庄内走去,直到进入一处小楼,他将小姑娘轻轻放在靠窗的软榻之上,从外院取来沁湿的手帕。

他屈膝半蹲在软榻前,右手袖子随意卷着,从手腕处柔顺地下垂至肘部,净白皮肤之下可见淡青色纹路,手指骨节分明。

指尖捏着软帕,另一手托着小女娘软糯的脸庞,细致轻柔略显生疏地,擦拭她眼角因困倦盈出的的泪痕。

小女娘闭着双眼,乖巧地任由他摆弄。

怀岁聿瞧着她如幼兽一般靠在自己手心,眼底渐渐浮现些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来。

倏尔间,指尖触碰到软软的唇瓣。

肌肤接触之间,一股酥麻之意漫溢开来。

郁枳睫毛微颤,慢慢睁开双眼,便立即,坠进一对幽深琥珀之中。像是掉进水波荡漾的春水,涤荡起几丝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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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她日日晚归、对他避之不及的原因吗?

良久,他敛去眸底情绪,沉声道:“回竹里居。”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亮,郁枳便自然地醒来了。尽管脑子还是沉呼呼的,不过精神却挺亢奋。

她掀开被褥,准备轻手轻脚下床,不想这么早就吵醒吴嬷嬷。

“咕噜”一声,床边的小板凳不小心被她一脚踢到,发出有些刺耳的声响来。

郁枳屏住呼吸,随即又放松下来。吓她一跳,都忘了吴嬷嬷又不跟她住在一间屋子。

“小姐,怎么今日醒得如此之早……”

屏风外侧,突然一阵悉悉索索。随后便是有些含糊和奶凶声音传进来。

郁枳脚下一顿,好耳熟的声音。

“桑小猪!你何时来的!”

郁枳深吸一口气,一双眼睛弯成圆月,激动地上前用手捏住桑桑的脸蛋,依旧还是那么软乎乎!

“小姐,尼惹痛窝了……”桑桑气呼呼,鼓着腮帮子,用力从某双魔爪中解放出自己的小肥脸。

郁枳被桑桑幽怨地瞪着,心中也不恼,笑嘻嘻地。

原来桑桑是被大公子派人接过来的,连夜赶车,弄得她到竹里居时已经是深夜了。她便往小姐外间的软榻上一躺,累的直接酣睡过去了。

“小姐和大公子都太折腾人了!”

桑桑气呼呼地,心疼自己酸痛的小肉肉。手上还是麻利地为小姐更衣梳洗。

“哈哈哈,等过几日我补偿你!”

……

日光彻底划破天际,笼罩住整个叶县,平日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几条商业街此时万人空巷。

众人都聚集在叶县唯一的开阔大坝之上。四处都设满长椅、帷帐、立牌,几堵临时搭建起来的木墙,将大坝分割成若干不同区域。不同区域之间,皆设着零零散散各式各样的简约摊位。

人声鼎沸、一片嘈杂。

“您支持哪家?要我说,春风楼定会夺得后厨第一名儿!”

“嗐,这可不见得,我瞧着那格雅楼近来势头也在猛涨。”

“今年算是有得看了。可惜这百花宴只能女子参加。”

“老兄,若是你长得俊美些,又稍有些才华,说不定也能作为青年才俊,同那些贵女们同游啊!”

人群之中,各有支持和看好的心仪之选。但这场选拔赛历来公平公正,透明公开。

几乎不存在徇私舞弊的情况,但也不排除某些酒楼砸的银子够多。但一般下场都会是贿赂双方纷纷蹲大牢去。

据选拔赛文书所言,她们参与的茶酒组,共分为四局。

第一局,自由发挥

第二局,比酒。

第三局,比茶。

届时,将由县令、县尉、县令夫人,以及当有名望之人等组成的十人评委团,以及二十位或从事相关行当、或有相关品鉴经验的女娘代表团,共同打分定胜负。

第一局其实也是初选赛,只给八个晋级名额。每一局,第一名都可累积八分,其余依次递减。三局过后,累计积分最高者,将获得小组百花宴之承包权。

锣鼓一响,第一局便开始了。

茶酒组参赛队伍大约有十来支,除去姜木斋,皆是叶县当地小有名气的茶水商。

郁枳不必亲自上场,而是在一旁观战。第一局派上去的,是两位一直在她身旁打下手的茶水娘子,从前她们便在姜木斋中主管茶水与点心。

赛局以燃香计时。

为求稳妥,姜木斋第一轮决定拿出,昔日斋内大火的一款中性饮品,名为:樱桃酥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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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岁聿眸光低垂。

小女娘此时忙着东张西望,一双大眼此刻忙着攫取周围的景色,生怕错过了某处的风景。

无端地,他想起幼年时,随夫子去往麓鸣山访学,途中遇见的那只受困雪狐。他一时怜悯,将雪狐带回家中照顾。

初将雪狐带入岁寒院之中,它也在自己怀中探头探脑,那双圆溜溜的大眼,带着好奇和警惕,打量小院里的每一处。

小女娘已经摘下笠帽,原本整齐的发髻此刻已经有些松软,细软的发丝微微有些炸毛,正如记忆中的那只雪狐的毛发。

怀岁聿的指尖微微有些发痒。

“阿兄,我也能进去吗?”

郁枳收回四处乱瞥的视线,这才发现怀岁聿正盯着自己的头顶看。

奇怪,自己头顶有什么吗?

她正欲伸手去摸摸自己发顶,却突然发觉,两人肌肤相触。背后一个颤栗,她有些欲盖弥彰地往下移了几寸。

又有些犹豫地,牵住那有些皱巴巴的袖袍。

软绵触感消失,男人眉心微蹙,瞥了眼手腕。

他抿了抿唇,冷淡开口道,“嗯。”随后便抬脚往小楼走去。

郁枳只觉着一旁的男人突然加快步子,以为是自己太磨蹭,惹得他有些不耐烦,她也只得收了收欣赏美景的心情,急忙跟上去。

直到跟着他跨过那道刻满浮雕的梨花木门,郁枳全身才渐渐回温。

小楼虽小,但内里装修不失精致,正厅陈放着古香古色的六张皇宫椅,但却是胡桃木色,且贴心铺上了软垫,最里侧摆着一张雅致的条案,其上摆放一顶香炉,两侧放置一对花架。

正上方挂着一方牌匾,工整遒劲的八个行楷大字,赫然悬于其上:

岁聿云暮,一元复始。

郁枳颇为自觉地在正厅止步,这应该是男主最后的底线了,不过她也算满足,毕竟在原书中,就算太子来了,最多也就能进个书房。

但怀岁聿却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郁枳只好跟着他往里间的书房走去。

她的心脏此刻跳得有些剧烈。这就要踏进男主的私人领域了吗?

夭寿,瞬间觉得自己地位不一般了啊。

“呜!”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她也未曾注意到男人已经停下脚步,径直就撞上一堵坚实的肉墙。

“看路。”

怀岁聿垂眸,便瞧见毛毛躁躁的小姑娘嘟囔着脸,用手捂住有些泛红的额角。

可怜委屈的样子,像在指责身前人不该挡了她的道儿。

“外头风大,等改日天气好些,便可去小院玩儿,现下就在这里看看书。”

怀岁聿神色如常,只是看着面前小女娘额头已然有些出汗,手下一顿,犹豫片刻,还是突然去解小姑娘脖颈的莲蓬衣系带。

只是稍不注意,微微泛冷的指尖便不小心划过女娘的下颌。

郁枳被惊得全身一僵,连带着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直到坐到了靠小轩窗的软榻之上,她拍了拍晕乎乎的脑门,脸上因着憋气涨起的绯红消退下去。

一旁的小桌上放着些茶具和糕点,主人似乎有些不喜甜食,呈花朵状摆放的糕点仍旧完好无缺。

脑中突然想起,桑桑年糕应该已经烤好了。一时之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馋。

犹豫片刻,猪瘾还是战胜社恐。

“我能尝尝这些糕点么?”

她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身体还未大好,便少吃些冷食。”

怀岁聿此刻已经坐在书桌前,手里捏着几张泛旧的信纸。

他轻轻招手,便有一玄衣暗卫推门而入。

“去吩咐厨娘做一碗薏米莲子羹,顺便将郁枳午后用的药膳也端来。”

房内冷不丁沉寂下来,与怀岁聿共处一室,郁枳无事可做,此刻倒渐渐拘束起来。

“若是觉着无聊,可随意取些书看。”

怀岁聿瞧出她的不自然来,手上拿着书卷,指向一侧林立的书架。

郁枳也自觉无趣,得了怀岁聿应允,便走到满满当当的一面书墙边,随意从够得着的书架上,取来一本书来。

只是古文晦涩难懂,有些古字甚至她从未见过,反倒令她更加昏昏欲睡。

她本就不爱看书,更何况似乎从头到尾都在论策的经书。只能假装认真读阅,实则脑中思绪已经纷飞万千。

正当她昏昏欲睡之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但门口的人似乎有些犹豫,一直未进来,于是厅外的冷风径直朝书房里灌。

郁枳被吹得打了个激灵,一下就精神起来。她有些好奇地朝门口望去。

一个穿得圆鼓鼓的粉色小团子此刻正扒着门框一侧,有些胆怯地往屋内看。

小姑娘扎着垂挂髻,两侧点缀着樱花样式的珠钗和小绒花,刘海被修剪至眉上,露出似幼鹿一般湿润灵动的一双杏眼,粉雕玉琢、还带有极明显的婴儿肥的双颊此刻微微鼓起,似樱桃一般粉润的小嘴微抿,看起来约莫八到九岁。

“阿兄……”

奶声奶气,一瞬间,甜得郁枳鼻腔里溢满了糖香。不过她这才想起,这个小团子是男主的妹妹,怀晚芦。

那日她噩梦转醒后,望见的,便是这位蹲在她窗前打量自己的小姑娘,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和她讲话,这小团子就惊慌失措地往屋外跑,一边大声喊着:“吴嬷嬷,她醒来了!”

小晚芦身后跟着墨白,手中正提着膳食盒。

“你怎么跑来了,今日功课可有认真完成?”

怀岁聿从一堆折子里抬头,看见门口面色有些发白的小团子,微微蹙眉。

小晚芦是有些惧怕这位比自己年长十岁的兄长,每每与他见面,总会被问及学业方面的大小事,而且兄长总是冷冷淡淡的样子。

虽然如此,她心里还是渴望与兄长亲近的。

今日午间,听那胖胖的侍女桑桑说,哥哥竟然带了郁枳姐姐进梅林,她心里震惊极了,有些吃醋,于是今日特向夫子告假,跑来见见兄长。

没想到兄长居然能和她好好地共处一室,可自己也只有在兄长帮忙辅导功课时,才能进来这里,明明自己才是兄长的亲妹妹!

小晚芦此刻心里委屈极了,阿兄还只关心自己的功课,郁枳姐姐还能坐在软榻上歇息,自己平日只能坐在书桌旁的小竹椅上,还要一直背那些拗口的文章。

“嗯?”

见小团子低着头不吱声,两只手还一下一下扣着门框,怀岁聿放下手中的笔。想起夫子近日提及,小晚芦在课业上总是心不在焉,他的脸色有些泛冷。

“做完了!晚芦今日身体不太舒服,向夫子告了假的。”

小晚芦抬头看见兄长的脸色,背后一凛,吓得腿脚都有些发软。

“既不舒服,就在屋中好生歇息。”

“我……我,我无聊,来寻郁枳姐姐作伴!”

言罢,小团子风风火火地跑向软榻,两只软乎乎的手抱住了正在看戏的郁枳。

郁枳:“……”

“今日便不再追究了,拿着你的书,把未背完的课文温习了。”

他不再多说,到一侧书架抽出准备给晚芦的书本,吩咐暗卫将膳食摆放好,亲自为两个小姑娘盛了羹,又嘱咐了小晚芦不要打扰郁枳,便又回到书桌前继续整理他的文卷去了。

小晚芦吃了瘪,但心里又觉得比从前要在哥哥眼皮子底下练字来得轻松些。

“咳……晚芦,有什么要和姐姐说?”

郁枳看了看仍赖在自己臂弯里毛绒绒的脑袋,有些手足无措。自己穿越前就是独生女,而且从来没和小孩相处过,这么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扑进自己怀里,别说,心里还挺美。

“哼!”

没想到小团子猛地从她怀中脱身,又在她耳边留下气鼓鼓的一句:

“你别想一人独占兄长!”

郁枳:“???”

“我没想。”

小团子侧着脸,气鼓鼓地,像是涨气的河豚,瞪着一双圆眼,显然不相信。

“我真没想。”

小姑娘仍旧不理人。

“好吧我确实想抢。”

她妥协了,这不占也不是,占也不是,怀家公子与小姐,难伺候之程度令人发指。

小团子又有些气势不足,她有些别扭地坐到软榻另一侧,自以为凶狠地瞪了一眼郁枳。看着她胖乎乎的双腿在空中荡来荡去,郁枳沉默了。

她将自己手中仍旧温热的汤婆子,从小桌下悄悄塞到小姑娘那边,又转身轻轻盍上半敞开的木窗。

两个小姑娘倒也安安静静的同坐在软榻上,一个时不时偷看另一个手中的书,另一个照顾着小团子快要偏得酸痛的脖子,放慢了翻书的速度。

天色渐晚,在怀岁聿的死亡凝视下,郁枳喝完了整碗中药,又堪堪吃完了莲子羹,吴嬷嬷这才在暗卫的通知下,前来岁寒苑接人。

离开前,她转身瞥了一眼门半敞开的的书房,只瞧见怀岁聿踱步至软榻前,先是将她先前无聊时已经翻到一半的书合上,随后将自己的大氅轻轻盖在已经熟睡的小团子身上。

她蓦地回想起那日落水时,自己坠入的那个泛着淡淡木质檀香的怀抱。

……

“小姐,虽说落水一事实在是倒了大霉,但咱们也算因祸得福,您看,您的脑子都正常了不少呢!”

晚间,吴嬷嬷正为郁枳更换寝衣,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还带着些欣慰和真心的高兴。

郁枳:“……”

好吧,话虽然不中听,但说得确实很对。

“再过两年,等到小姐你及笄,也好让大公子做主,为小姐您择个好亲事!”

吴嬷嬷越说越激动,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家小姐日后安享荣华富贵的模样,自己也有法和九泉之下的老爷、夫人交代了!

郁枳内心流汗,嬷嬷你这种思想很危险呐。

首先得先平平安安不作妖地,在男主眼皮子底下活到离开怀家。

其次,男人是靠不住的,更何况,这副身躯里住的是一个只能接受一夫一妻制、自由恋爱的21世纪新青年。

“嬷嬷,父亲母亲离世前,有为我留下些什么吗?”别多想,只是想问问有没有留下些什么……咳咳……遗产。

“哎哟,我的大小姐,您终于记起此事了?”

吴嬷嬷大手一拍,将倚在床尾的郁枳吓得够呛。

“自出了那等横祸之后,咱们郁家的大半家财都充了公,不过怀老爷想法子为您留下来了一些。”

吴嬷嬷将郁枳换下来的衣物折好,慢慢踱步至衣柜旁。

郁枳的视线便一直跟随着她,只见嬷嬷从衣柜最底部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盒子,还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拂了拂表面压根儿不存在的灰尘。

“小姐,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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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拿着什么奇珍异宝一般,将盒子轻轻放置在梳妆台上,郁枳也不免好奇地凑了过去。

吴嬷嬷轻轻打开盒子的锁扣,郁枳也渐渐看清里面的东西。几张有些卷边的纸,和一把老旧的钥匙。

“小姐 您瞧。”

吴嬷嬷说完后,往后退了两步,好让郁枳能看得仔细些。

最上方的纸票上,赫然印有“姜木斋”三个大字,还盖上了江州官印,看样子是十多年前加盖的了。

“嬷嬷,这是何处?”

郁枳有些发懵,努力搜寻原作关于姜木斋的蛛丝马迹,但却一无所获。

“啊,小姐那时尚且年幼,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嬷嬷走上前,拿起那张地契。

“夫人带着尚且在襁褓中的小姐您,跟随老爷去江州叶县办事,哪成想您竟然在这儿染上恶疾,幸觅得一神医相救,您才堪堪保住性命。老爷感念神医,在这叶县建起一座食宿斋,取名于那神医,且每月初十为全县大小医馆免费供应吃食。”

吴嬷嬷回忆起此事,不免有些感伤,彼时正是郁家风光无限之时,姜木斋一经建成,盛况无二可比,江州和南洲多少富贵人家慕名而来。哪成想,树倒弥狲散,如今郁家不复存在,姜木斋也险些成了一处废楼。

“那这些家仆呢,为何他们的卖身契还在这里?”

郁枳将那张地契挪开,拿出下面一叠,一张一张的查看,发现余下的是一些奴仆的卖身契和雇佣契约,其中还有吴嬷嬷的。

郁枳不解,既然郁府家产已被充公,那这些家仆理应充作官奴,或由官府做主另有发配。

“小姐,那些在府上做事儿的奴仆,大多是跟随老爷夫人,从一穷二白到富贵满堂,这其中的主仆情谊非同一般!”

吴嬷嬷回忆起当时,府上有超半数的奴仆感念郁家恩情,不愿弃小姐而去,怀老爷便将他们送往叶县斋木楼做工,也算给了他们生计。

“怀老爷说,待小姐您及笄,便让我将这些契约交予您。还有这钥匙,是夫人从前存在典当行的一些珠宝钗玉,算作您的嫁妆!”

但怀家并非商业兴家,在生意上只与书打交道,对姜木斋的经营也是只略知一二,姜木斋只能勉强养活所有在其内做事儿的人,已经很难再回昔日光景了。

郁枳心念微动。原书以男女主为叙述焦点,她未曾想到,书中的每个配角未被展现出来的故事线,已暗自发展得如此丰富。

郁枳看着手中的地契,心中慢慢有了想法。

既已穿到了炮灰反派身上,自然不能指望剧情助力,要靠自己才能在这充满变数的小说中活下去。

日后她兴许会离开怀府,远离主线剧情,她也不想自己的人生由任何人做主。

更何况,这下自己身后还带着半个郁家而活。她必定得捡起“姜木斋”。

……

“如何?”

岁寒苑内。

一盏青玉连云纹灯正光火摇曳,怀岁聿此刻着中衣,肩上随意披着月白长袍,就着灯火,仍在看手中的书。

“公子,青玄从盛京发来密信,说是二殿下御前失仪,陛下罚了他半月禁足。”

暗卫墨白此刻躬身在书桌前,脸上明晃晃可见一丝不满。陛下是偏袒二皇子到有些过分了。

当今皇后产下长公主和太子这一龙凤胎后,因着大出血,没熬到睁眼看看新生儿便去世了。长公主和太子自幼便在太后膝下长大。

皇上追忆与皇后青梅竹马与结发之情,早早立昭给了太子封号,打造了长公主府。

如今后宫有两位贵妃,苏贵妃为先皇后族妹,自先皇后薨逝,便将心血和感念之情倾注到长公主和太子身上,如今一心礼佛。

另一位秦贵妃,为左相嫡女,自入宫以来便独得圣上宠爱,后诞下二皇子,更是无人能撼动其地位。

也正因如此,秦贵妃一族打上了东宫的主意,在朝政之中大肆扩展势力,屡屡挑衅东宫威严,祸乱朝纲。

如今想来,世人皆传帝后伉俪情深,但皇后仙逝不足两月,皇帝便沉迷于美人之怀,实在是讽刺至极。

太子殿下和公子此番设计,让那二皇子在户部栽了个大跟头,手下一大批站队的贪污官僚们被严查。那蠢笨的二皇子竟然在殿前跪求皇帝饶恕,更可恶的是,陛下竟处罚如此之轻,按常理来说,削了二皇子在户部的职,那是绰绰有余!

“嗯。”

怀岁聿倒是没有多少意外。他神色如常,但眼底却还是极快地划过一丝寒意和失望。

“公子,照我说,这陛下也未免太偏心了点!太……”

“墨白,慎言。”

怀岁聿抬头,一双清冷的眸子此刻泛着冷意和警劝。

“……”

是了,公子一向不喜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谲,当年决计入太子殿下幕僚,并非念在昔日同窗旧情,而是见太子殿下品德贤良,且诚心为怀家等世家平冤昭雪。尽管是为太子殿下谋事,也凡事会掂量三分,于生民有益,定会倾尽全力。

“公子,我前几日在姑娘房顶,隐约听见吴嬷嬷提及姜木斋,这……”

墨白挠挠头,想到公子近日与郁姑娘多了几分亲近,正想说点他最近观察到的事儿。

“墨白,如此失礼之事,你也干得出来。”

怀岁聿手下一顿,冷冰冰地看向眼前人。语气中带有几分嘲讽和冷意。

“姑娘家的闺房,也是你可以去的?”

墨白背后一凛,汗毛都打了个激灵,只觉得公子那双眼眸让自己如坠寒渊。

“属下知罪!”

但心里却大喊冤枉,是谁下值了还要挨个飞檐走壁巡查府上情况啊!况且那吴嬷嬷中气十足,他干暗卫多年练出来的顺风耳,想听不见都难!

哼,下次还敢!

“提及姜木斋作何?”

墨白:“……”

“属下没听太清楚,不过,似乎郁枳小姐想要在及笄前拿回那姜木斋的地契?”

墨白心里吐槽归吐槽,还是很认真地回答。

“姜木斋?”

怀岁聿有些疑惑,不过他仍然是记得这地方的,他幼年时还经常随父亲前去。当年也确实听父亲讲,将怀府下人安置在其中。

不过怀家无人涉猎酒肆之业,也决心不干涉姜木斋之经营,因此姜木斋近年来没落得很,如今已经成了万千食楼中十分不打眼的一家了,地契房契都归置在吴嬷嬷手中。郁枳此刻要它又是何意。

既然应了母亲吩咐,他自当对府上两个仍未及笄的妹妹多几分照应。怀府女子,不求培养名门闺秀,但求知书达礼、秀外慧中,不做一具空有外表而无思想之躯壳。

晚芦尚且年幼,对她的照顾多体现在功课学业之上,因此自己作为兄长,对她颇为严格。

然而郁枳,中途被接回府上,一来无甚血缘。二来她从前不喜见人,性格孤僻,自己也对她无甚印象。

若是提及照顾些她,怀岁聿却有些无从下手。

然而,他脑中却突然浮现,一双若小鹿般怯懦却又狡黠的眼眸。

“既如此,你继续暗中观察着,若她得了姜木斋,第一时间告诉我。”

墨白:你是真的狗。

墨白悻悻地退出书房,关门时,不由自主又再往灯影下望去,公子仍旧清冷如玉,仿若当年。

脑中突然思绪纷飞。

墨小风十岁那年,家乡糟了洪灾,一夜之间镇民流离失所,自己与父母也被洪流冲散。

当他被公子的侍卫从水中打捞起来时,他匆匆望向已经被江水淹没的村镇,他知晓,今生与双亲再难相见。

铺天盖地的绝望将羸弱的少年重重踩在脚下,但他甚至连宣泄情绪的力气都没有。

“青玄,带他回府。”

昏迷的前一刻,他听见马车内传来沾满雪松气息的冰冷声音,和一瞬低到让人难以察觉的叹息,像是远山之巅仙人,为凡人因这无端祸水遭难而悲悯。

此后,墨家村少了个无家可归的墨小风,怀府却多了个一身武艺的暗卫墨白。

墨白为了留在公子身边,熬过了暗卫营日复一日严苛的训练,经受了南蛮之地漫卷天地的烟尘和无数刀光剑影的黑夜,纵使身体有无数伤疤,眼底见过多少疮痍,但幸好,他得偿所愿。

公子身后的十五个暗卫皆是如此。他们曾经谁也不是,直到遇见了公子。

“墨白,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儿!”

暗夜之中,一只手攥住了墨白的衣袖,墨白眼光一敛,眼底浮现常有的警戒,但顷刻便松懈下来。

“死丫头,想吓死谁?”

墨白颇有些冷酷地抽出衣袖,定神瞪了瞪不知从哪个犄角疙瘩冒出来的女孩。

来人同墨白一样,一袭黑色暗卫服,一头秀发被简单地高扎在头顶,顺着挺拔的身姿往下垂,腰间还系着一把缠着绿色绸布的短匕首。

若不仔细瞧胸口略微的起伏,旁人只会当她是一个意气风发的俊美小郎君。

“公子急召嘛!你快猜猜公子叫我做甚!”

绿卿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左脸隐隐可见浅浅的酒窝,墨白不由得心口一悸,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情愫。

“不猜。”

他收回视线,其实耳根有些泛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视线停留在绿卿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不对劲,真的非常不对劲。

“哼,和从前一样无趣!”绿卿像是一只邀宠失败的小狸奴,她鼓了鼓双颊,气呼呼地绕过墨白往书房走去。

墨白叹气。他自然是知道公子叫来绿卿是为何,因为他不日将会同公子前往盛京处理二皇子一事,府上无人照看两位小姐的安危,他想到绿卿前些日子在南江办完了差,便同公子提了一嘴。

片刻后,墨白身后便传来一阵略显轻快的脚步声,随后又故意脚步加重地路过他。

“哼,臭墨白,这下本姑娘也轮到美差事咯!”

墨白失笑。

绿卿就是这样,尽管经历同他们其他暗卫相似,但始终活得像个不问世事、天真灿烂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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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发着呆,那厨娘从内间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筐子木炭,和一把火钳。

“咦,你家小娘子呢?”厨娘放下手中的东西,有些疑惑道。

“呃,小姐适才突然有些事儿,先回前院了。”她神色有些拘束,抬眼,见厨娘利落地朝炉子捅了捅,火便旺盛了些。

“那这汤如何送给大公子?”厨娘未曾多想,只是这砂锅里的冰糖雪梨似乎快要熬好。

“无事,后面我来做就好。”惠春浅笑出声道。

厨娘面上凝滞一瞬,心想这小娘子难道不打算自己送给大公子,这不邀宠的性子,虽说实在为大家闺秀教养,但何时才能拿下咱们这冷心冷意的大公子喔!

今日天气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坏。只是过了中午,一大片乌云便悄然覆盖住庄园,但闻雷声隐约轰鸣,却不见半颗雨点。

郁枳心中还是担忧,她已经同绿卿,以及临时借来的十余仆从,将整个庄园翻了个遍,仍然不见小猫踪影,途中倒有零零碎碎几个雇工,瞧见过小猫的踪影,但却对其去向众说纷纭。

眼见着天色欲晚,夕阳斜照,她心中越发希望渺茫,若是小猫坠入湖中,又碰上捕鼠夹,或误入后山。越想便越发内疚,离开之前应该仔细检查门窗。

“喵喵~”

她垂头丧气,路过一处不起眼的两层小木楼,突然,听见上方传来一声声软糯的猫叫声。

猛然抬头,一只小三花正悠闲地匍匐在二楼木栏上,一双溜圆的眼睛好奇地朝下面打量。她还以为自己累得生出了幻觉,直勾勾地看有些出了神,身后的绿卿倒是突然出声提醒。

“小姐,是那只猫,后腿上还缠着绷带。”绿卿惊喜地说完,便准备用轻功直接跳上,把那小猫崽拎下来。

“绿卿,不可。”郁枳眉心一拧,看那小猫欲起身往小楼跑,连忙出言制止道。

“不知小楼之中住着何人,我们未经主人允许便翻墙而入,贸然打扰,实在太过失礼。”见绿卿一脸不解,她忙解释道。随后,她提步上前,轻轻叩响小楼的木门。

铜制门环在木门上悠悠作响,但门内却无人回应。郁枳耐心等待,心里有些失望。绿卿倒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礼仪周全之类的,她往后退两步,正想蓄力往那木楼上跳。

“嘎吱”一声,木门从内被打开,一张白皙清秀的小脸,便出现在郁枳面前。

“是你!”郁枳惊呼,她一双眼盯着面前,穿着略显宽松的青色袍子,脸色有些苍白的人。

这人,竟然是昨夜过敏的小郎君。

云舒禾也有一瞬间的错愕,但片刻心下便了然。

她中午用过午膳后,听见一阵猫叫声,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昨日那只小可怜。只是心里有些困惑,她瞧见这小猫后腿被重新包扎过,原以为那位小娘子是准备收养它的。

但自己也不能靠它太近,便留它在二楼玩耍,只是心里还有些苦恼,若是自己不对猫毛过敏,便也能将它养在身边,只是如今这情况,她又要盘算着将这小猫送往何处。

因而在见到昨日这小娘子,一脸担忧和急切地站在自己门口,才知兴许自己是误会了。

“小郎君,我是来寻猫的,没想到它竟然跑到了你这里来,真是缘分啊!”郁枳颇为激动,双眼发亮,开心得让人以为她是才捡了笔横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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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卿连忙走过来,挤到郁枳和云舒禾中间,还一脸防备地看着云舒禾。

“呃……不如二位进来歇息片刻。”云舒禾尴尬一笑,被盯得有些不自然,忙侧身,给两尊大佛让了个入口来。

“那就多有打扰了!”郁枳雀跃点头,又有些拘束地小步往木楼里走。绿卿则像个冷面罗刹一样,朝云舒禾轻点下颌,硬邦邦地往里走。

云舒禾长长舒了一口气,关上门,跟着进去了。绿卿一进屋,便先上楼寻那喜欢乱跑乱跳的狸奴去了。

正厅之中,只余郁枳和云舒禾。

小郎君进屋,便走到茶台旁 准备为她们先斟上一杯茶。

四月天气阴晴不定,今日温度更是渐渐寒冷,茶易冷却,冷茶伤胃,因而云舒禾特意备了暖炉。从炉火中拾出一两颗碎炭,趁着通体火红,放入茶碟之中,随后将茶杯盖于其上,将嫩绿茶叶洒在杯盘,再用热水一冲。

茶碟中的水沸腾两声,静待片刻,等茶水温热,便可倒入干净的杯中。

云舒禾将第一杯茶,递到郁枳手中。

杯壁温热,立即活络了她有些冻得僵硬的手指。她笑着朝舒禾道谢。

随后,她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绿卿抱着有些生无可恋的小猫,从木梯上走下来。

“小姐,这小猫实在顽皮,后腿受伤,也丝毫不影响它蹦跶三米远。”绿卿吃了小猫的亏,好不容易才摸到它,此刻有些幽怨地说道。

“哈哈,如此坚强,不如就叫你猫坚强好了。”郁枳走过去,将小猫抱进怀里,小猫也像是知道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颇为亲昵地蹭了蹭她。

绿卿一脸黑线,什么名字,这么奇葩,且不说这还是一只小母猫呢。

“嘿嘿,我开玩笑的。”郁枳讪讪一笑,当然不会让小猫抢走猪坚强的名字呀。她走到云舒禾身边。

“小郎君,不如你来为她取名吧,小猫与我们有缘,可惜你猫毛过敏,不然也轮不到我来收养她。”

云舒禾盯着小猫看了会儿,突然发觉它背上的橘色聚集在一团,形似一个色泽饱满的橘果,便开口道:“不若唤作香乐?”

“香乐?难道是因为这小可怜又香又傻乐?”绿卿转头,见这猫崽子正亲昵地在小姐怀中酣睡,越看越不顺眼,疑惑道。

“哈哈,当然不是,我看这小猫背上橘毛形状似橘果,橘又被雅称为香乐,象征团圆欢乐。”云舒禾耐心解释道。

“好呀好呀,那就唤作香乐,小香乐,你有名字啦!你是橘,我是枳,我们都是一家人……”

郁枳发自心底地开心,手轻柔地为它顺着毛,目不转睛,怎么也看不够自己的哈基米。

香乐似乎也被她感染,抬头又蹭了蹭她伸过来的手,喵喵喵地一声一声回应它。

香乐玩儿累了,便又在郁枳怀中安静下来。微微打着鼾。绿卿见状,连忙从她手中接过香乐。

郁枳双手解放,重新坐回位置上,突然想到,自己还未得知这位郎君姓甚名谁,于是开口先自我介绍。

“小郎君,你可唤我郁枳,或者阿郁,反正随你顺口。”郁枳甜甜一笑,她觉得自己同云书实在太过有缘,而且云书身上的气息过于特别,像水波一样温柔舒缓,靠近便会觉得自己心情很好。

“阿郁。”云舒禾也回以一笑,只是心里暗自嘀咕,郁?她印象中江州并无郁姓大家,反倒是几年前那桩骇人听闻山匪案,似乎卷进去一对郁姓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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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以燃香计时,香断而时间截止。

不过这次,赛局开始之后,十位主评委便可四处走动,随机问些问题。

郁枳先和茶水娘子架好暖炉,这回她要做的是花茶。

百花宴上,全城的女眷都要前来参加。筵席之上,若是摆上一道能美容养颜的花茶,不仅与“百花”主题相符合,对女郎来说必定也会大受欢迎。

县令夫人,同两位专管县中茶水司的女先生,不约而同走到了四号摊前。

上一局的那杯琉璃酒让她们眼前一亮,便想着一定要来见见这煮茶弄酒之人。

她们静静的围在摊前,新奇地看着郁枳的一举一动。

郁枳见状,略有些恭谨,但见为首的略有些丰腴的夫人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先继续。

她安心下来,先将白釉莲纹陶瓷砂锅加热,放入适量清水。待煮沸之后,放入洗干净的玫瑰、茉莉、陈皮和桂圆。盖上焖煮片刻,见有清香逐渐随着水雾溢出。打开锅盖,用小纱网过滤掉花瓣和其他原料,只余下淡红色的热水。

郁枳将煮花水放在一侧冷却,随后便准备从筐中拿出提前制好的花熏茶包。

只是手却摸了个空。郁枳心里一惊,忙蹲下身去仔细翻找,只是这篮子中除了杂七杂八的杯碟,一大盒茶包居然不翼而飞!

“秀娘,这篮子有旁人动过吗?”她竭力稳住心神,冷静的问。

“这篮子一直放在我手边儿。可是少了些什么?”秀娘乍地一下被问,头脑有些发懵,有些焦急地问道。

“里面的茶包不见了。”

郁枳紧紧蹙眉,心里有些后悔,没有提前检查所有的原料。但她也没想着继续追问下去,这样反而会让两人的心态崩坏。

她瞥了眼计时官差旁燃了三分之一的香烛,脑袋高速运转着。

若是茶盒被她们落在外面的摊位上了,此刻差人出去取还是来得及的。但若是被有心之人拿走的话,现下去出去也是找不到人的,

这花熏茶做起来极为耗时,工艺繁琐不说,没有两三天日照,味道则完全出不来。

她心里乱做一团,桌前几位正闻着那煮花水的夫人,似乎也察觉到她的异常之处,正要开口询问之时,一道身影兀地靠了过来。

“出了何事?”

是墨白。

“小姐,公子差我来问问您,出了什么事儿?可需要我帮助?”

墨白绕过那几位夫人,朝郁枳走来,特意压低声线。

郁枳几乎是下意识地望向对面。

云舒禾已经不见踪影。

县令不知何时从自己的位置上,跑到他身边在说些什么。男人却只是静坐着,指尖不经意地摩挲茶杯,微偏着头似乎认真听着,眼睛却沉沉地瞧着她。

明明他未开口说一句话,郁枳却仿佛从他那双眼中看见了些安慰和担忧。只是静坐在不远之处,便莫名让人心安。

郁枳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稍微松缓了些。

她收回视线,犹豫片刻,还是冷静地向墨白说明缘由。

现下最稳妥的法子便是火速回姜木斋,取她剩下的茶包。若是快马加鞭。或许能在最后半炷香的时间赶回来。

墨白闻言,心下了然。随即不再耽误时间,忙去请示公子。

郁枳只瞧见他眉头微微蹙起,对着墨白说了几句话。随即起身,像是要朝着自己这方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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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枳呼吸一滞。

“两位先生,我瞧着一号铺这烹茶手法极为独特,不知二位可否与我同去看看?”

楚今安嘴角挂着温润的笑,好不容易从旁处脱身。旁的铺子都已开始大秀泡茶、点茶手艺,唯独阿玉这边安静下来。

他心里暗自想,应当是出了些问题,于是快步过去,想要将围在她桌前观摩的两位夫人先引开。

那两位先生也笑着,像是也意识到在四号铺前待了太久。笑着同郁枳说了句:“待会儿你这茶,可得先给我们留一杯。”

郁枳笑着点头,送走两位之后,她朝楚今安道谢。若是那两位再待久一会儿,自己可就装不下去了。

只是希望墨白那边能顺利拿到茶包。

“可有做两手准备?”

男人突然靠近,低沉清润的声音,许久未曾听见,一时之间让郁枳有些恍惚。

她抬头,便见着怀岁聿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桌前,微低着头,看向自己。

“现下还能做另一种茶,只是口味、寓意都不如原先计划的有彩头。”

她错开眼神,有些不自然地开口。但语气却带着自己未察觉到的绵软乖巧。

“那便按你的计划来,墨白应当一刻钟便能取来茶包。”

怀岁聿低头瞧着小女娘,今日倒是一副自己从未见过的样子。

穿着鹅黄色简约直裾裙,显得肤色更为娇嫩白皙。用一根白色兰纹襻脖将袖口挽至手肘处,露出两截莹白纤细的手腕来。青丝被梳理成简单的垂髻,发尾系着一根同衣裳颜色相同的发带。

额前几根发丝有些不听话地垂下来,让怀岁聿的指尖,忍不住想要将它们拨开。

怀岁聿一言不发地站在桌前,郁枳也不知晓该说些什么,一时之间,这四号位更加清冷了起来。

县令本想也凑过去看看,这位大人在看些什么。只是还未靠近,便见男人偏着头,朝他投来个不咸不淡的眼神,却暗含着一层凌厉和锋芒。

县老爷只觉得自己浑身一凉,讪笑着转身,极为有眼色地不上去打扰。

郁枳静了静心,先为怀岁聿泡上一杯清茶,随后便决定还是先将茶点做出来。

她将茉莉倒在石舀,杵棒用力碾压,直至压到细碎粉末为止。

随后拿出一块新鲜的乳酪,在锅中加热乳化,再加入提前熬制好的花蜜。等乳酪与花蜜完全融合,将其放置于摆好的十个小花碟之中,用竹具为其塑形,每一盘都摆弄成茉莉花的形状。再将茉莉干花粉洒在其上。

这一道茉莉蜜浮酥奈花,便大功告成了。

郁枳将最后一盘摆弄好,嘴角忍不住上扬,眼睛也弯成一双月牙,颇为满意地欣赏自己的作品。丝毫未注意到一双眸子,带着难以察觉的温柔,从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

“公子,小姐。”

墨白脚步匆匆,脸上还带着一层薄汗。走到四号位旁,将一包东西悄悄递给郁枳。

郁枳连忙接过,激动地朝墨白道谢,见他满头大汗,想也没想便抽出一旁还未用过的丝绢,便要递给他。

墨白额角狠狠一跳,余光瞥见公子也定定瞧着那粉色丝绢,脸上不辨息怒,只觉得自己背后一凉,忙说道:“多谢小姐好意,我用衣袖擦擦就成了!”

随后,见公子脸色稍霁,他又连忙补充道:“多亏公子的千里驹,属下才能如此快的取到这茶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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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是从南州采购,连夜运输而来。发酵过后的羊乳,用厚冰保鲜,甜香醇厚。

在樱桃纹青瓷高足杯中,先用一层羊乳铺底,再放入熬制好的樱桃酱与加热后的醪糟,静置片刻,待杯中凝固成胶体状,在最顶部,同更加浓稠些的乳酪做出叠状造型,点缀几颗色泽饱满的樱桃。

如此,便大功告成。

一炷香后,官差击鼓为号,示意各组展示成品。

因着是每一位评官,从十五组内海投,前八名晋级,郁枳便安心地,观察其他队伍的成品效果。

每位女官面前,所呈上去的,有茶类,果膏类,酒水类。有造型独特者,亦有肉眼便能看出色泽欠佳者。

“你喜欢哪一种?”郁枳微微偏头,询问身边的桑桑。

“小姐,奴觉着咱们姜木斋的饮品,造型最为美观。但我见着那一字号摊位的也不错,我都能闻着一股清香来。”

桑桑思考片刻,认真地开口答道。

郁枳点头,看向一字号铺位,是两个着暗色衣裳的年轻男子。居然未挂有任何酒楼或茶铺的招牌幌子,看来是以个人名义组队参与的。

大约又过去半炷香,司仪官手中拿着统计好的排名册子,出现在所有正焦急等待结果的队伍之前。

“本局票选结果,已经新鲜出炉!”

他清清嗓子,说完,又盍上册子笑着看向众人,有些许故弄玄虚。

“入选队伍分别为:一号、四号、十二号、九号、十二号、十一号、五号、十二号、十五号!”

“恭喜各位晋级下一轮,落选队伍也万万不要气馁,毕竟这百花宴年年都有嘛!”

司仪官笑盈盈地,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脸上的表情也在恭贺和安慰之间无缝切换。

姜木斋抽到的号为四号,因而也成功晋级了。

桑桑激动得腾地一下从木凳上跳起来,“桑桑就说嘛!第一局,简直小菜一碟!”

两位参赛的厨娘朝郁枳高兴地招了招手,郁枳回以一笑,朝她们比了个大拇指。

选用姜木斋昔日最火爆的饮品。

第一是,它本身就经过了叶县食客的检验,在口味上有一定本土优势。

第二是,她见这二十位女郎有半数年纪都在三、四十岁左右,作为茶酒爱好之人,当年定然尝过姜木斋这道饮品,打一把感情牌而已。

若是连第一局都过不去,只怕是姜木斋也没有必要再开业了。

虽然只是第二,但也累积了七分。

她又重新看向一字号,那一长一幼的两个少年,此时也颇为开心地抱在一团,两双明亮清澈的眼眸中全然是憧憬。

心中,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第二轮开始之前,郁枳便穿上襻脖,亲自上场了。

“各位,本场比赛,咱们比的是酒类。酒、浊酒、药酒还是您各位家中珍藏的陈年美酿,都请不要藏着掖着了!”

司仪官半开玩笑,语气略带着些地方音,有些字词发音十分奇怪,自带一身的诙谐感。因而将全场逗得哄堂大笑,连带着气氛都欢快轻松了不少。

“好了各位,咱们笑归笑,闹归闹,现下呢,咱们帐内正坐着十位重量级评委。咱们叶县这地儿呢,也就这么小,大家有头有脸的人物互相也脸熟。为了公平公正呢,今年,几位评委便在帐篷里盲审。大家尽管发挥自己最好的实力!”

郁枳站在摊位前,面上看不出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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