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轻轻捏过彭婉的食指,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殷红的血珠瞬时涌了出来,覆在彭婉嫩白如葱的指尖。
那抹刺目的红扎进我眼底的瞬间,我瞪大了眼睛…
那根针…也曾扎在我的指尖。
在我死前三天。
同样在我熟睡的时候。
但我畏疼,一点轻微的刺痛就足以让我惊醒。
我迷迷糊糊问道,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有银光一闪而逝:
「你在干嘛?」
一个吻落在我额上。
沈铎像往常一样摸着我的头发哄我:
「乖,不小心扎了你一下。快睡吧。」
而眼下…
我眼看着沈铎在扎破彭婉手指后,再次伸手从沙发缝里拿出一个东西。
我眯着眼半天才看清,那是一个铜镜。
上面好像…画了个阴阳八卦。
沈铎小心地托着那个铜镜,捏着彭婉的手,将她指尖的血滴在黑色半边的白点上。
然后又同样扎破自己的手,滴在白色半边的黑点上。
我心头一悚。
他究竟要干嘛?
但这邪门的场景的还没完。
就在沈铎又从工具盒里拿出把小剪刀伸到彭婉刘海旁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刺耳的铃声在空旷的房间响起,一瞬间就要惊醒熟睡中的彭婉。
沈铎眼疾手快地在彭婉睁开眼前,把手里的东西猛地塞回沙发缝里。
然后接起了手机。
他接电话的时候习惯性往外走几步。
比如现在。
他正正走到我面前停住,背对着幽幽转醒的彭婉。
于是尽管他声音毫无异常,但他眼里毫无掩饰的阴鸷和戾气全部被我瞧进了眼里。
我被惊得后退一步。
沈铎他…究竟怎么了?
自那天看见沈铎取血喂阴阳铜镜后,我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
却始终笼在一团迷雾里,理不清思绪。
而接下来几天,沈铎似乎特别的忙。
几乎没有回过家。
但这个屋子却比往常更热闹。
我第三十次指着一只凑近彭婉的鬼。
「你!干嘛呢?没看见我的地盘么?」
这次是个吊死鬼,他一转脸看见我立马怂得抖腿,
「大姐,你这悄没声息的我也没发现啊!」
我挑眉,居然还是个东北鬼。
「行吧,现在知道了。出去吧。」
他一溜烟窜没了。
我托着腮看着背对我在画板上画画的小姑娘,半张脸照在阳光里,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自从沈铎不回家之后,这几天屋子里群鬼不断,都是奔着面前的彭婉来的。
也是碰巧,第一只来的鬼刚飘进门就撞上我瞟过去的眼神。
立马跪地上,吓得直颤,
「不知道这是姑奶奶您的地盘,是我屎糊了眼,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也是套他的话,我才知道原来彭婉是四柱纯阴之体(生于阴年阳月阴日阴时)。
正是滞留人间的群鬼趋之若鹜的「绝佳食粮」。
而我,周身皆是戾气,俨然是个穷凶极恶的厉鬼。
群鬼一见,四下皆避。
我嗤笑。
我一个意外死亡的,又没怨气,怎么会化作厉鬼?
但天赐的威风不用白不用,自那天起我就帮着彭婉驱赶了不少试图吸食她阴气的糟心玩意。
直到…那个老头的出现。
我像往常一样吓唬他。
「我的地盘,走快点。」
老头摸着胡子大笑:
「你一个魂魄被禁锢的可怜鬼还跟我横?」
「我可不是那些稀里糊涂的小鬼,那么好唬弄。」
我心头一滞,声音仿佛揉进了沙子。
「什么叫魂魄被禁锢?」
他指着对面桃木桌上的灵位,又指了指我身旁的一个白色陶罐。
「桌上灵位正对骨灰罐,是为锁灵。」
「你是不是半步也不离不开那道墙?因为你的魂魄被封在墙里了。」
我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却没有半分痛意。
眼里几乎充了血。
他踱了几步,走到我的灵位前,打量了片刻,
「顶级的金丝楠木,却用十八枚黄金钉四周钉死。」
「木主生,但金主死。金钉封灵位,可钉住死者魂魄,令其困于骨灰骸中。」
他目光从灵位上的字扫过,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好家伙,可不止如此。」
「这做法之人当真狠极!妙极!」
他指着牌位下两行小字。
「你看,『一生挚爱』四字不随名讳写在中央,反倒是领起两竖行,写作『挚爱』『一生』」
「单拎出来看自然以为是立牌人情深意重,但妙就妙在这『一生』另起一行,且用金粉写就。」
「生字头上一横,这是断了你往生的路啊!」
「绝!当真是绝!」
他一字字一句句宛如化作利剑生生往我空洞的心口扎。
明明只剩个魂魄,却只觉五脏都绞起来那般疼。
他转过脸:「虽说死后不管生前事,但被设下锁魂阵,丫头你这仇怨也太大了。」
「知道是谁整的不?」
恨意一瞬间席卷了我全部意识。
我一字字咬着牙:
「我、丈、夫。」
「沈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