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律接着道:“五年前,西戎攻破西陲临台郡,在西陲烧杀抢掠,害得西陲百姓民不聊生,而朝中大将又在北疆和南境驻守无法支援,见朝中危急,阿遇这才坐不住……”
谢忍热血沸腾地抢过话头:“那时就是我打的掩护,大哥让我假装他蹲在家里。哎哟,那次差点把我给闷死了。要读书做文章,还要看那么多账册,还要跟着族里的管事开大会开小会,那么多事情,真的要累死了,结果我没撑两天就露馅了。族里几个老太公,胡子都气歪了,想想就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幸好大哥有惊无险,一年后平安回来,还立了大功,否则……”啧啧,谢忍不敢想。
乔吟听的认真,原来谢遇安还有这么叛逆的时候?她以为他天生就这么稳重呢。
说起来,他们好像也挺有缘分的。
她刚穿来时就是在临台郡,抓她的那群匪徒就是因为战祸,趁乱打劫。
“谢将军投军的军队叫什么?玄甲军?”
“对,就是玄甲军。四年前,阿遇就是带领玄甲军直接杀入西戎腹地,收回临台郡的。”
还真是?
当初剿灭那群匪患的就是玄甲军。
如果不是系统让她赶去京城攻略陆瑾之,说不准四年前她就认识谢遇安了。
“来了,来了。”
谢忍突然慌张叫道,上蹿下跳找藏身的地方,可凉亭就这么点地方,也没什么阻挡,外面一眼就能看清里面的场景了。
乔吟抬头,只见他们方才来的路上,一袭白衣的谢遇安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朝凉亭这边走来,远远得都能感觉到他的煞气。
谢青璇怂恿道:“你要不想被大哥抓到,只能跳水游到对岸去。”
江怀律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居心,也道:“我给你打掩护,你快跳。”
谢忍听了,真的抬脚就要往湖里跳,乔吟连忙出声制止。
“倒也不用这么慌张吧?”
先不说这湖有多宽有多深,这深秋时节,多冷呀。
“我去把他引开,不就好了?”
乔吟这话,不亚于一个死囚上了断头台眼见着就要被咔嚓,突然有人跑出来大喊的那声‘刀下留人——’
谢忍朝她双手抱拳,几乎要感激涕零。
“大嫂!弟弟往后就全仰仗你了。”
这个谢忍还真是……憨厚的可爱。
乔吟万万没想到,一句话就能把谢遇安的弟弟给收服了。
要知道,之前为了接近陆瑾之,她在陆瑾之母亲身上就下了近一年的功夫。
“谢将军很好说话的,你也不用那么怕。”
乔吟提起食盒,走出凉亭迎向谢遇安。
原本还一直沉着脸的谢遇安,随着两人迅速缩短的距离,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乔吟走到他跟前时,他身上的疏冷也全都收敛干净,乔吟只看到了如往常那般温和的谢遇安。
“我七弟行事唐突,代他向你道歉,请姑娘别与他一般见识。”谢遇安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道歉。
乔吟殷红的嘴唇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笑意直达琉璃似的眸子。
“没有这么严重,谢七公子风趣幽默,他这么做也是出于关心你。自己大哥身边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女人,他来探查探查,也很正常。”
“你不奇怪,我看到你裙底的梅花了,很漂亮。”
乔吟本想好好表现,替谢忍说些好话,好显得自己大度又贤惠,可没想到反被谢遇安一句话,哄得心怦怦直跳。
“你喜欢吗?我专门为你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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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问题,陆瑾之像是被人拿针扎了一下,浑身不自在起来,心中也开始懊恼起来。
他刚刚是失心疯了吗?他竟然会说出‘乔吟没看我’这种,像极了怨妇的话?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乔吟这种不学无术……”
“可她现在不是不学无术了,你崇拜的孟先生很喜欢很认可她。”
楚文景打断了陆瑾之的话,陆瑾之冷哼了一声,“那以她的家世,也配不上我们国公府!”
说完,陆瑾之气哼哼地转头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楚文景站在原地,撇了撇嘴:“那人家谢遇安家世比你更显赫呢,人都没摆谱!”
陆瑾之乘车回到国公府,贴身小厮竹叶迎了上来。
“世子爷不是去听讲学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陆瑾之抿唇不语,大步跨进房门。
竹叶悄悄瞅了瞅陆瑾之的神色,忙敛了脸上的笑,恭恭敬敬为他更了外裳,又捧上了一壶热茶。
陆瑾之喝了一口,随手将茶杯重重丢在了桌上,面色十分不耐。
“这茶为何换了?”
竹叶回道:“先前的茶昨日已经用完了,这才换上了龙井。”
陆瑾之火气难消:“没有了不会去外面再买一些吗?我喝惯了以前的。”
竹叶只能如实道:“派人出去找过了,问了所有茶楼茶庄,人家看了都说,那是特意调配的,应该找配茶的人,外面没得卖。”
竹叶抬头怯怯问道:“要不小的去找乔姑娘要一点?”
陆瑾之恍然想起。
当初,就是他眼下出现了一点黑眼圈,乔吟便察觉他睡眠不佳,于是特意翻遍了医书请教了好几位大夫,调配了这款安神茶送他。
每月一送,她为他制了三年十一个月的安神茶,时间长的他都已经开始习惯她的东西了。
这样用心的人,怎么可能说转头就转头?
陆瑾之面色转霁,他弯了弯嘴角,朝竹叶摆了摆手:“不用了。大约是她一时忘了,再过两日,她该会送来新茶了。”
竹叶愣愣地看着陆瑾之,心中有些犹豫。
到底要不要告诉世子爷,以往乔吟就是生病了也记得让人把茶送来。
每月初五,雷打不动。可……今天都初十了。
况且……虽然世子爷吩咐门房不要刁难,但乔吟已经有三天没来国公府了。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凡乔吟察觉出世子爷一点的怒气,乔吟一定会立马跑来,变着法子地哄世子爷消气的。
乔吟这明显是要放弃世子爷的意思了,怎么可能还会送茶来?
“世子爷,今日早饭夫人还问起,怎么这几天都没见着乔姑娘呢。”竹叶拐弯抹角提醒道。
陆瑾之并没有察觉,反皱起了眉,“母亲?母亲不是一向不喜欢她吗?怎么会问起她。”
竹叶汗颜,“夫人的香粉用完了。”
是了,母亲不喜欢乔吟跳脱不规矩的性子,但乔吟为了讨他欢心,像小媳妇一样经常给母亲孝敬东西。
乔吟这么爱重他,百折不挠,越挫越勇,怎么可能说撤就撤?
他不信。
陆瑾之心中思定:“去打听下,乔吟这些天都在忙什么。”
……
远离闹市,位于城郊的一座院子里。
乔吟生无可恋地望了望天色,只见外头霞光漫天,已然是日落时分了。
哎,谢遇安怎么还不来接她呀?
该不是耍她玩的吧。
“小乔老师,再给我讲讲这方程式和这个数列求和。”
“啊?还要讲呀?”
乔吟苦着一张脸,从进门到现在,她都讲半天了,连口水都没喝,嗓子都快冒烟了。
更可怕的是,孟先生那一点就融会贯通的渊博学识,乔吟几次都差点露馅。
要是让人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肯定会把她当怪物给挫骨扬灰了!
讲不了,讲不了,再讲就要命了。
乔吟正瞅着如何脱身,余光瞥见门口飘过的墨蓝色衣角,顿时一喜。
抬眸一看,果然见谢遇安大步从外走了进来。
乔吟立即像放学时见到自己家长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飞快奔了过去。
“怎么才来?”
“至少没下雨。”
啊?他说什么?
怎么还记仇呢?怎么还这么小心眼呢?
乔吟撇下了嘴,就知道没那么快翻篇。
“孟老,人已经借你一天了,该还我了。”
谢遇安似乎跟孟先生十分熟络,轻车熟路走过来,也不打招呼,直接拉着乔吟往外走。
“还没讲完呢?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孟先生十分不舍。
“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她的家里人该担心了。今天就先到这,改天我再带她来拜访先生。”
谢遇安替乔吟挡住了孟先生,等乔吟回神,人已经坐在谢遇安的马车上了,对面的谢遇安沏了一杯茶给她。
乔吟都来不及道谢,仰头跟头牛一样,吨炖吨一口气喝完。
真好喝,还想要一杯。
她这样想着,捏着空杯子的手往前递了递。
谢遇安似乎时刻都注意着她,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骨节分明的手提起了一旁的白瓷茶壶,为她又满上了一杯。
喝第二杯的时候,乔吟才觉出味,这不是茶水,这是冰糖雪梨水。
联想今日发生的事情,那温热清甜的滋味滋润着她的咽喉,也像是顺着血液蔓延到了心里,甜丝丝,暖烘烘的。
她正想说,你怎么知道我口渴的,谢遇安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孟老就是这样一个痴迷学术的人,招待不周,你别介意。”
乔吟一愣,随即玩笑道:“看来你在孟先生家也找不到茶壶,一样没水喝,孟先生待人倒是一视同仁。”
谢遇安也跟着笑了笑,弯弯的唇角,像是勾人的刀。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温柔体贴的男人呀?
“今天,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在应天书院大放光彩,重新赢得别人的尊重。”
乔吟诚挚道谢,谢遇安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没做,是你本身就很耀眼。”
乔吟一怔,除了乔默和碧珠,这么无脑夸她的,谢遇安是第一个。
听着有点敷衍。
但是,心里好开心是怎么回事?
乔吟突然来了兴致,她一跃而起,坐到了对面谢遇安身边,“那你想看到更耀眼的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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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陆掌柜让小厮来传话,说料子没找到,但寻到了一块玉坠,跟小姐图稿上的画一模一样,请小姐过去看看。”
乔吟大喜过望,立即跟着悦己阁的小厮来到了距离悦己阁不远的茶楼前。
陆易之候在茶楼门口,见乔吟下车,忙迎了上来。
乔吟问道:“怎么回事?寻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陆易之解释道:“昨日我去拜访了那位富商,那富商愿意卖我一块料子,我随他去他的藏室参观,一眼看到了块玉坠,跟你的图稿一模一样。我央求了半天,让他带出来,你上去看看是不是你画的那块。”
乔吟激动地跟着陆易之来到楼上雅间,雅间里坐着一位中年男子,锦衣华服,一身富贵。
“这位是赵员外。”
“这位是乔姑娘。”
乔吟和赵员外简单见了礼,目光便落在了赵员外跟前的玉蝉吊坠上。
陆易之拿出图纸,乔吟认真比对了一番,翅膀上的纹路一模一样,而且,这玉蝉左边翅膀也断了两条纹路,跟谢忍说的都对得上。
乔吟心头狂跳,直觉告诉她——
这玉蝉就是谢遇安遗失那只!
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呀!
她的运气太好了!
“赵员外,这吊坠能割爱卖给我吗?”
“不行不行,不卖不卖!陆掌柜,不是说只是拿出来给你借鉴借鉴花样吗?怎么还要买我的东西?”
赵员外一听,立马将那玉蝉收回盒子揣进自己怀里。
乔吟上前央求道:“赵员外,你收藏了那么多玉器,也不差这一个小小的玉坠了。我可以出高价,只要你开口。”
“不卖不卖,你是不知道,自从我收到这玉坠后,我的生意就一天比一天好,这可是我的招财宝,你出多少价钱我都不卖。”
赵员外摆手,作势就要走。
乔吟忙让陆易之帮忙,陆易之将人拉了回来,好声好气道:“赵员外,我们再商量商量,你把这玉坠卖给我们,我铺中的东西你随意选,如何?”
赵员外说什么都不愿意出手,把那玉蝉当宝贝一样捂着。
“我不差钱,除了羊脂玉和字画,其他的我都没兴趣。”
乔吟闻言,眼前一亮,道:“我拿顾公的《洛神赋图》来换你的玉坠,成不成?”
赵员外一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哪个顾公?哪个洛神?前朝画圣顾公的《洛神赋图》?真迹?”
乔吟一看有戏,信誓旦旦道:“如假包换!这买卖你做不做?”
赵员外是商人,这买卖,傻子都知道哪个更值钱。
“换!”
“一言为定。”
乔吟眸光闪烁,掷地有声地应下了这桩买卖。
陆易之送走了赵员外,回头担忧地看着乔吟:“你去哪里弄顾公的真迹?你知道一幅真迹多稀有,值多少钱吗?”
乔吟满面笑容,“陆掌柜别担心,我会弄来,到时候你帮我把玉坠换回来就行。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乔吟信誓旦旦撂下话,然后快步跑出了茶楼,乘车回了家一趟,然后又连忙跑去了应天书院找薛宛然。
“薛宛然,你不是无聊吗?我带你去玩。”
薛宛然确实无聊透顶,二话不说上了乔吟的马车。
“我们去哪玩?”
“去相府。”
……
一个时辰后,乔吟和薛宛然坐在相府的花厅中,主位上待客的是正是相府千金颜如玉。
“还真是稀客,你们两个竟然会一起登我相府的门。”
不管是喝茶还是客套,颜如玉始终都端着她高门贵女的姿态,如往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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