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一朝扭转,唐以歌看着熟悉的床帐,不可置信。
她居然重生了!
这一年她十六岁,丞相府还没有倒,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相府嫡女,没有被迫嫁给江祈淮。
丫鬟谷雨推开门,看见唐以歌已经醒了,叫了一声,“小姐。”
听到久违的声音,唐以歌的眼蓦然红了。
丞相府倒了以后,她身边的奴才全部被发配,谷雨和惊蛰都被卖入了青楼。
而她,因为弟弟唐允曾经得罪过江祈淮,她一个丞相府嫡女,被迫嫁给天和新贵——将军江祈淮,只做了一个低贱的侍妾。
原本出嫁的场面江祈淮安排的还算体面,只是她一个大小姐哪里经历过这些,新婚之夜她太害怕,在江祈淮压下来的时候,哭出了声。
从那以后,江祈淮就再没要求她行那些事。
她原本以为江祈淮不会再理会她了,可是江祈淮向来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她过门以后,江祈淮放着那么多娇俏的美人不要,硬是要夜夜宿在她房里。
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依旧要躺在她旁边。
害的各房的小妾以为她受了多了不起的宠爱,天天来找她晦气,烦不胜烦。
若不是因为他的那些小妾纠缠,她也不会被江祈淮那样粗鲁的破了身子,也不会被逼着喝汤药调理身子,要求要为他生一个孩子。
也不会因为慌乱,不经思考就为江祈淮挡了一箭。
想到再后面的事,唐以歌脸一白,急忙的问:“谷雨,今日是什么日子?”
谷雨不明所以的回答:“天和七年七月初七。”
七月初七!那不是江祈淮被卖到南风苑,被唐允打了的那一天!
没有人知道,七月初七这个被买入南风苑身份低贱的江祈淮,未来居然成为了天和国赫赫有名的定国大将军!
江祈淮这个人睚眦必报,报复心极强,所有欺辱过他的人他都记在心上,成为定国大将军以后,更是将那些欺辱过他的人一个一个报复了回去。
就因为唐允打了他,他强大以后就要落井下石,逼迫她嫁给他,羞辱她糟蹋她,把对唐允的恨全部倾泻在她身上。
如今重来一世,她一定要从源头上把这点苗头扼杀在怀里!
想到这,唐以歌厉喝一声:“谷雨,把大公子叫来!”
她要亲自看着唐允,绝对不许他今天出去!
谷雨虽然诧异她的反常,但是看着唐以歌发白的脸和攥紧的手,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她领了命令就往外走,却和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的惊蛰撞在了一起。
“小姐小姐不好了!大公子和人打在一起了!”
唐以歌手一软,跌回到床上。
完了,还是晚了!
唐以歌在谷雨的搀扶下坐起来,白着脸不死心的问:“你刚刚说什么?”
惊蛰上气不接下气的汇报,“大公子去南风苑时遇到个不长眼的,大公子把人打了一顿,现在已经快把人打死了!”
完了,唐以歌彻底绝望。
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再阻止也来不及了。
上一世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江祈淮脸色很臭,看上去对这件事很在意,连带着那天晚上用手捉弄了她一顿,把她吓得一晚上不敢睡,就怕江祈淮一个不高兴就要了她。
难不成还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想到上一世后来被江祈淮贯穿的羞耻和坠崖前被箭穿心的疼痛,唐以歌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她就改变策略,不再避着江祈淮。恰恰相反,她要把他接到她身边来,把他放在她眼皮子底下。
想明白这件事,唐以歌又来了底气,唤来惊蛰和谷雨,“更衣,我要去南风苑。”
谷雨赶紧阻拦,“小姐三思啊,南风苑里面都是男倌,小姐一个姑娘家家的去那边,名声不好听。”
惊蛰也帮腔,“小姐不必亲自去,让下人去就够了。”
唐以歌心都凉了半截。
还管什么名声身份啊,她小命都快没了!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连我的话也不管用了是吗!”
这话说的很重了,唐以歌很少会用如此重的语气,惊蛰和谷雨当即就不敢多说,利索的帮唐以歌更衣。
唐以歌紧赶慢赶赶过去,还是晚了一步,等她到的时候,南风苑门口的人已经散了。
唐以歌着急的四望,在人群里看到了唐允,“唐允!”
唐允长的人高马大,一双眉倒竖,颇有几分不好惹的姿态,让人不敢靠近。
然而他身的煞气,在看见唐以歌的那一刻,悉数消散,不仅不威武了,反而有几分灰溜溜的意味。
“阿姐。”他悻悻的叫了一句。
周围的人都自觉的让开一条道。
谁不知道啊,唐家大公子在外面作天作地牛气的不得了,然而一看到他姐,那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能瞬间乖巧的不像话。
“唐允,你和我过来!”唐以歌道。
唐允耷拉着脑袋,跟着唐以歌走到一个角落。
一站定,他先发制人,委屈巴巴的说:“阿姐,我没闹事!”
唐以歌表情严肃,“这件事我先不追究,你打的是谁?”
“我没有!”看着唐以歌严厉的表情,唐允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我不知道,就是一个小倌。”
唐以歌道:“我不管这件事是谁做的,现在,立刻,马上把人给我带过来!”
唐允不明白唐以歌想干嘛,但是他也不敢再惹她生气,转身就又往南风苑里去了。
不多会儿带着掌柜回来了。
掌柜惶恐的道:“唐姑娘,是小店的疏忽,让这样一个腌臜的人污了您的眼睛,小的罪该万死!”
唐以歌没时间和他扯这些,直接道:“他人在哪?”
唐以歌再一次见到江祈淮,是在南风苑的柴房。
柴房里堆着一大堆木柴,地上到处都是木屑,脏极了,江祈淮就躺在脏乱中间。
掌柜的低头哈腰,“唐小姐您放心,这杂碎搅了唐公子的兴致,小的一定不会放过他。这屋子里腌臜,容易脏了您的鞋,不如您随小的去前头,小的定会找最好的娈童,保证您满意。”
唐以歌脸一黑,摆摆手,略有些咬牙切齿,“不用了。”
“这个人我要带走。唐允,你去把人给我带出来。”
“什么?”唐允道,“长姐你为什么要带这样一个人回去?”
掌柜的也很惊讶,“唐小姐,这……”
唐以歌没理会,“唐允,去!至于买人的钱我自会给你,请掌柜的放心。”
掌柜不说话了,唐允憋屈的走进柴房拖人。
唐以歌半靠在谷雨身上,冷静的安排,“惊蛰,你带唐允去开一间房,再把京城上好的医师请来,看看他的情况,一定要把他给我救回来。”
惊蛰领了命令走,谷雨小心翼翼的问:“小姐,我们也要跟过去吗?”
小姐看上去好像很在乎那个男倌似的,都专门跑到南风苑来了,不会还要亲自过去看着医师治病吧?
出乎意料的,唐以歌摇了摇头,“不了。”
她刚刚其实是强撑着在安排,上一世和江祈淮莫名格外觊觎她的身子,她总是有担心他哪天发疯强要了她。和他相处了有多久,她就害怕了那么久,哪怕过了一世,乍一看到他,她还是有些怕的。
往外走了两步,唐以歌停下来,皱眉思考了片刻,表情纠结,突然像是相通了什么,狠狠的道:“去!”
现在不一样了,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相府大小姐,江祈淮只是一个被卖到南风苑的男倌,她没道理还要这么怕他!
……
医师大概检查了一下。
江祈淮身上的伤很重,唐以歌看着衣服掩盖下青青紫紫的痕迹,心惊肉跳。
这些伤痕她都看过,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江祈淮也和她说过以前的一些事。
那时的他看着她烦躁的说,这些疤就是那时候被唐允打的,留下了很重的后遗症,所以需要她来偿还,一辈子不许离开他。
相府在那时候已经岌岌可危,她也不敢忤逆他,就这样在他身边做妾做了那么久。
如今再见这些疤,还是那样鲜活的、带着血腥味的疤,唐以歌不由得有些腿软。
她问:“他的情况怎么样?”
医师摇摇头,“难。”
唐以歌咬着下唇,不甘心的问:“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医师道:“皮外伤倒不是事,最主要的是,他断了几根肋骨,再加上他营养不良底子差,很难熬过去,只能先去拿点东西给他处理一下,至于能不能活,得看天。”
趁着唐允跟人出去拿东西的时候,唐以歌绞干旁边的帕子,轻轻的给江祈淮擦起了脸。
江祈淮很瘦,瘦到胸口处的骨头都凸起来了,身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没有一处完好的。
江祈淮身子骨一直不太好,虽然他平时没有异常,但她毕竟和他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怎么会没有发觉,每到夜深人静时他克制的咳嗽声。
唐以歌突然有些难过,哪怕是重来一次,她依然改变不了很多事,改变不了唐允和江祈淮结下仇恨,就连江祈淮受伤,她也没能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