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集小说你好,8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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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小说《你好,80后》,主角分别是孙庆林朗,作者“方火”创作的,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如下:一口气,“他说他想活........”生死面前,没有什么值得一提!他想活!不想死!不惑之年所有男人,哪怕活得再艰难,都不想死!因为上有老,下有小,死不得!听到我这么一说,张胖子愕然,陡然像泄气的皮球一样,不再言语。我们一起长大,我们之间有太多美好的回忆。那些回忆早就的感情,在他哭着跟我说他想活的时候,我怎么才可以做到不在意那身外......

《全集小说你好,80后》精彩片段

今天天气 很好,乌云密布,山雨欲来!

九月 苍茫干裂的大地,在那滚滚的乌云 看来, 就像是个脱光了的美人,垂涎欲滴!

我很少回来这里,哪怕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也许这里曾经有我最多的快乐回忆,但是父母相继离世之后,这里就一点也不治愈........

今天不得不回来。

我是坐着张胖子的出租车回来的。张胖子是我堂弟。他很胖,穿着一件硕大的白T恤,他跟我炫耀过,拼多多上抢来的,九块九两件!

开了十几年的出租车,没挣着什么钱,挣了一身肉,两百多斤!

从文州到螃蟹湾,三十多公里,半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

气氛就像是这乌云压顶的天气一样,沉闷!

螃蟹湾 都是两层小楼,四四方方毫无特色,有钱点的外墙贴了颜色的瓷砖,大部分都是裸露的水泥,在岁月的侵袭下,大多剥离脱落发黑,就像是 贫穷的印记一样,描述着螃蟹湾的落寞!

哪里 都有过得不好的人, 也有过得好的人!

湾子西边的螃蟹山上 盘踞着一栋四合院,居高临下,红墙绿瓦,飞檐瑞兽,古香古色的富贵逼人 ,俯瞰着 秀美的举水河,还有身后破落的螃蟹湾。

那座四合院 的男主人林朗是我的同学,女主人江薇是我的初恋!

四合院上空飘荡着一个巨大的红色拱门,拱门上一个硕大的“寿”字金光闪闪,清晰可见!

张胖子的车停在了村东头一片平整 的空地上,这里是以前的 打谷场,小时候这个季节,这个打谷场很繁忙,周围堆满了高高的草垛,我旁边的张胖子曾经在我教唆下,点燃了一个草垛,然后........ 那大火烧了一夜,张胖子也被他爸我大伯打了一夜,惨叫了一夜..,.....

打谷场上停了不少车。 停个几十辆车没有问题。 没有高楼的遮挡,《今天是个好日子》的旋律 响彻四野,让有如蒸笼的天地间,似乎多了那么一丝生气。

今天不是一个好日子!

真的不是!

张胖子没有下车,点了根烟,“这鬼日子,都搅合在一起,真他吗的不合适.......”

我默不作声,拉开车门下车。我知道张胖子所指,但是对我而言,没有波澜。

在人间,我只是个看客!

河提下的千亩良田,一望无际,荒了一半!

村头看不见人,看得见的只有旺盛的野草,游弋的野狗!还有随处可见的塑料袋,各种 颜色,就像是说不清的乡愁一样,无法消除,降解........

我走我的,张胖子跟了上来,“ 高兴,你是肯定不去林朗家吧?”

我叫高兴!大部分时间不那么高兴的高兴!

林朗 抢走了我的初恋 。

我常说老子这辈子活得就是两个字——硬气!张胖子知道还问,我自然懒得回答。

他亦步亦趋,“那我先跟你去孙庆家,然后再去林朗家!”

一个合格的人间看客,自然是不评论,不强求!

他知道我和林朗之间的芥蒂,但是我并不在意他去讨好林朗。毕竟我知道,他有求于林朗。

入村的路是前些年村村通修的水泥路,已经坑坑洼洼。

天气真的闷得不行!这场雨是一定会下来的,小时候,一下雨,这条路就寸步难行!

老家满满的回忆,对比现实下来,像是见证了这片土地的变化, 一直都在向好!

走过这条池塘边的大路,右边第二家就是张杨家。距离那个长满爬墙虎的院墙不过十米,我站住了。

跟在我后面亦步亦趋的张胖子差点撞在我身上,“你干嘛停下了?”

我突发奇问,“你知道张扬之前满湾子宣扬自己得了艾滋病的事吗?”

张胖子一愣,“知道啊!我妈专门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的,我还说了我妈一气,那小子故意的........”

我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不再说什么,继续前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只是很少有人活得孙庆想得多!

孙庆家院子的大铁门上绑着一根新砍的竹竿。院子里空无一人,摆着几张大圆桌,铺着白色的塑料桌布。

我走了进去,坐在了圆桌旁,两层小楼,裸露的水泥外墙跟上,爬满了青苔。防盗门锈迹斑斑的虚掩着,我不看。或者说不敢看。

张胖子坐在了我的旁边, 主动解释这里的冷落,“林朗老爸今天七十大寿,湾子里的人都去他家吃喜酒去了,听说喝的是五粮液,喜烟是1916 ,早上光海鲜就拉来了一车.........”

我看向了 山顶四合院里冒出来的大红拱门,金色的“寿”字无比的刺眼, 响彻在湾子上空的音乐,“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也无比的刺耳!

谁不知道活着很难,体面的活着很贵!

张胖子继续絮叨,“ 我马上也要过去。 不是我不讲兄弟感情,乐乐马上要上初中了,想进外校,还得找林朗帮忙.........”

四合院的男主人林朗,也是和他们一起从小长大的,只不过人家现在是区教育局的局长,而外国语中学,是区里乃至市里最好的中学。

我这才收回目光,看了看张胖子,张胖子满脸忠厚的肉肉,很又喜感,从小看到大,怎么看都看不厌,“外校一年的学费就是两万,还有补课费生活费, 读外校一年最少要五万块。你一个开出租的, 供得起吗?”

张胖子 笑笑,一笑眼睛都笑没了,似乎也没觉得有多难,“ 女儿不成器!砸锅卖铁也得让儿子读最好的初中。争取将来能靠个好大学,就不用像他爸这样没出息.........”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自顾自掏出了香烟,四十块一盒的黄鹤楼硬珍。张胖子眼明手快的抢了过来,“你这个家伙,挣的都是血汗钱。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省着点花,还抽这么好的烟.........”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存点钱,买套房子。找个媳妇,都四十多的人了.........”

我懒得解释。

张胖子 点了一根美美的抽了一口,“ 我跟你说,你嫂子的娘家堂妹最近离婚了,比你小三岁。 回头我跟你嫂子说说,给你们张罗着见个面......... ”

我 还是懒得解释。过了四十岁以后,似乎习惯了懒得解释!

张胖子继续说,“她还有个儿子,跟我家乐乐同岁,马上上初中。你直接就当爸爸了!多好,将来还有人养老送终.........”

正说着,山顶上突然烟花冲天,噼里啪啦的爆响中的白日焰火,在一片浓烟中闪耀着直顶乌云滚滚, 似乎像是示威,又像是在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大雨倾盆...........

我有些失神,“林老头做寿就不能换个日子..........”

张胖子赶紧起身,“林家要开席了,我得赶紧过去了.......你确定不去了?”

我静静的看着他 ,“我就不去了........总得有个人送这个王八蛋 最后一程吧!”

说完,看向了锈迹斑斑的大门。

张胖子 沉默, 也看了看堂屋里 ,似乎看到了孙庆,似乎想起了许多,长叹一口气,“ 也是..........”

但是起身准备走, 路过 我身旁,凑到他耳边低语,“你知道的,孙庆这个王八蛋买车的时候,找我借了三万块钱.......一直也没还.........”

我终于正眼看向了那锈迹斑斑的大门 , 那里面有孙庆的遗照, 下首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披麻戴孝,跪在那里垂首 ,大大的白色孝巾遮住了脸,看不到是否在哭......

我不忍直视,看向了张胖子,“你什么意思.........?”

张胖子也看了看那孤儿寡母,心生不忍,“算了,一会再说吧!”

张胖子走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看这院子门口那根 竹竿上的引魂白幡飘荡, 不由得想像东边小山顶上的那栋 奢华贵气逼人的四合院里的 红色拱门 ......

今天是林家老爷子七十寿诞,一定是高朋满座,笑语喧哗。满脸红光的林老爷子应该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接受者众人的恭贺。笑得合不拢嘴。

四合院里的 小桥流水间, 客人们恭贺完正纷纷入座,看着桌子上两瓶好酒好烟, 两眼放光.......

和我眼前的破败,冷清,无比鲜活的参照对比,诠释着一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从来贫穷无人问,富贵满高朋........

不喜欢,看不惯,能怎样?

.........

林朗家世袭支书已经三代。 孙庆家不知道农民了多少辈。

林家开枝散叶,儿孙满堂 !

孙庆的父亲若不是找了个聋哑女人做老婆,差点绝后!

我寻思着人的差距,家族的兴衰,一颗雨点打在了我的鼻尖上,打断了我的思考,让我不由得抬头望天,密匝的雨点就打得我睁不开眼........

低头间,雨点已经由小变大,击打在脑门上,脸上有那么一些疼。

一个老人,佝偻着腰, 像是突然出现一样,白色宽大的T恤,随风飘荡,干瘪瘦弱的躯体,明显弱不禁风, 拖着一把铁锨, 走了过来。

我赶紧上前扶住老人,“姨........下雨了,赶紧进屋........”

姨是 孙庆的妈妈,哑巴。我知道她听不到。 只好把他往屋子里引。 可是姨却在抗拒,朝着院子里的南墙跟走去。

我 只好 问,“姨,你要干嘛?”我知道她听不见。

姨执拗的朝着南墙跟走,我没有办法,只好搀扶着颤巍巍的她,顺手想要接过她拖着都有些吃力的铁锨,却被姨浑浊的眼神, 坚定的拒绝。

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一直不离不弃的好哥们 孙庆的突然离世,我 并没有表现得多伤感!

从得知他的病情之后,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

看着 孙庆的母亲走路都不利索的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无法感同身受,却无法抗拒的 悲从心起。

姨终于来到了南墙根,颤巍巍的扶正铁锨,尖头入地,似乎想要翻土。

奈何岁月不饶人,力不从心的她,哪怕拿着铁锨这样的锐器,依旧奈何不了这苍茫大地的一偶.......

一旁的我,有些不解,虽然知道她听不到,还是要问,“姨,你翻土做什么?下雨了,赶紧回屋,别淋着了,容易感冒!”

姨听不见!但是满是沟壑的脸上似乎充满的坚毅, 颤抖的双手紧握着铁锨,踉跄的试着抬脚,想要踩在铁锨背上助力翻土。

小时候,我见过姨翻旱地的,蹦得老高,双脚准确的落在铁锨背上,锐利的铁锨瞬间就直接没入,而后矫健的后仰,一大块土 就被翻了过来。

岁月磨人!磨得如今 身形一个不稳,若不是我及时扶住,差点跌倒在雨中。

姨不知道是哪里人,但是很会烙饼,小时候张扬吃过无数次。 很少见姨笑,唯独他们这帮小子狼吞虎咽她做得饼的时候,会笑得露出牙齿。

我于心不忍,硬是抢过了铁锨, 虽然不知道姨要做什么,但是还是一脚大力透开了大地,挖出了一个小坑。

姨 浑浊的两眼,看向了堂屋,双手颤抖的比划着四四方方的模样,又指指地下,又在虚空里比划着四四方方,佝偻着腰,在虚空里把四四方方放置进了小坑里。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笑,感受着雨点打在脸上生疼,指指她,指指天,指指屋檐,又 拍拍自己的胸脯。姨似乎明白了,笑了,一如年轻时,给我们烙饼看我们狼吞虎咽的时候,笑得露出了零落的几颗牙.........

我扶着姨去了屋檐下。继而转身回到了南墙根,拿起了铁锨,每天都在干着体力活的我,挖一个坑不过是三下五去二。

我似乎明白姨的意思,可是孙庆的媳妇能同意吗?

回到了屋檐下,看着孙庆的媳妇已经站在了门口,去掉了白色孝服。天蓝色的连衣裙,很是蹁跹。 有那么几分姿色 的脸在精心的妆容加持下,看起来很年轻,大波浪发型更是潮流。

孙庆娶的媳妇,算是螃蟹湾这一代小子中第二漂亮的。所以孙庆视若珍宝。媳妇有所求,他必答应。 哪怕是借钱,都会满足他媳妇的要求。

孙庆媳妇看了一眼我,然后打起了洋气的粉红雨伞,踩着高跟鞋试图优雅的走近雨中。

大门里突然跑出来个少年,是她和孙庆的儿子阳阳。阳阳焦急的喊着,“妈,你要去哪?”

孙庆媳妇似乎犹豫了下,转身在阳阳的面前蹲下,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像是交代着什么,阳阳听得连连点头,而后起身, 有些复杂的看了我一眼,低头,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院子门外走去,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红色的朗逸车,孙庆媳妇 径直拉开车门上了车。

雨越下越大,发动机咆哮着,撕破了雨幕,甩起一片泥泞,消失不见.........

我其实想上前阻止,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看客不多事 ,看客认了........

阳阳这才回头看见张扬,怯生生的喊了句,“ 高叔叔好!”

清澈的眼睛,红肿不堪。孙庆爱媳妇,也爱儿子。 儿子哭成这样,自然也是极爱他的爸爸。

只可惜,人间的爱,那么软弱无力,在生老病死面前不堪一击!

我深呼吸,努力压抑着心头的悲戚,看向别处,转移注意,可是雨很大,像是在编织着一圈铁幕,将我团团的包围,让我的悲戚无法排解 ,似乎人也无处可逃........

哑巴姨默默的路过我,佝偻身躯,走近了堂屋,抱出了儿子的骨灰盒,一步一捱,一步一抖,路过孙子的时候,充满了怜爱的看了一眼孙子,想要腾出一只手来牵起孙子 小手。 可是力不从心,骨灰盒轰然落地........

还好 阳阳眼明手快,在 爸爸骨灰盒要落地的那一刹那,接住了骨灰盒。

姨欣慰的笑笑,又露出了那几颗零落的牙,拍拍心爱的孙子的肩膀,朝着我刚挖的那个努努嘴。

阳阳懂事的抱着骨灰盒,朝着那个大坑走去。

阳阳才十一岁,他不懂得人死后墓穴的尊严和必要。不懂得一场丧事下来几万块的艰难,更不懂得我们这片土地没有人会把人葬在自家的院子里。他只知道听奶奶的话。

他的奶奶步履蹒跚的跟在他后面,沿着屋檐,避着风雨。

我看着有些恍惚。 坑挖的时候,孙庆的媳妇还没有走。 姨听不见,说不出。但是她看得见。看得见这家徒四壁,看得见那花枝招展!

一辈子都只能看,都在看。所以看得通,看得透!知道花枝招展的儿媳妇会走,所以才未卜先知的去挖那个坑。没有办法的办法,埋他的儿子..........

我不忍直视。可无边的雨幕依旧迷茫,无法看透,无法开阔,于是,只好木木的站在一旁 无能为力.........

雨更大了.........一会院子里开始积水,豆大的雨点打在那镜面上,溅起的水花密密麻麻。

祖孙二人浑然不惧。 冒着大雨,靠近了那个大坑。

阳阳很乖巧的把父亲的骨灰盒放在了坑里,坑里已经积满了水,浑浊不堪,却远比那黑黢黢的骨灰盒好看得多,当浑浊不堪淹没了那黑黢黢之后。 我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终于入土,我似乎又有了那么一丝轻松!

可是看到 阳阳那稚嫩的肩膀扛起比他还高半头的铁锨时,又变得无比的沉重.........

我直接闭眼,直接冲进了倾盆大雨中,任身上被雨点打得生疼,任雨水淋透了全身,不是去帮忙,而是逃一样的 窜走........

见不得疾苦,无能为力的时候,我除了逃,还能干什么呢?

雨下得好大,打得我哪怕是跑,也只能低着头......
。。。。。。。。

这里是螃蟹湾,以前不叫螃蟹湾。后来因为他们的 父辈们像螃蟹一样横行,所以才叫螃蟹湾.........

到了我们这一代,开始善良,所以哪怕 我们过得再不如意, 也见不得这人间凄凉........

我只是跑,并没有流泪。三年前父母三天内相继离世,已经耗光了我所有的眼泪.......

暴风雨里跑不起来,泥泞的迟滞,深一脚浅一脚, 浑身上下湿透,雨水打在脸上,眼皮上,挣都睁不开,看不见去路,模糊里看到了一处房子的宽阔屋檐,悲凉的情绪不再左右我,一口气跑到了那干燥的屋檐下 ,喘息着........

大雨倾盆如注,望向阳阳家那所失去了顶梁柱的老房子, 摇摇欲坠 !

.......

这里是我长大的螃蟹湾,自然知道这家的主人是谁。像很多老房子一样,大门紧锁。

好像是从我离开以后,这里和所有的村落一样,慢慢的十室九空。

倒是墙上血红的宣传标语,格外的醒目:民族要复兴,乡村要振兴!

我脱下了衬衫,使劲的拧了几把,然后展开抖搂着,试图 干得快一些。

两道刺眼的车灯逼近,居然刚好停在了这家大门口,看着深A 的牌照, 我定睛一看驾驶室,不由得一愣。居然是这家的主人。许久未见的儿时伙伴林丰 。

林丰也看见了我,推开车门,打开雨伞,笑吟吟的喊了句,“ 高老板你好啊!”

曾经螃蟹湾最帅的小伙子,如今胡子拉碴,大裤衩拖鞋,宽大的T恤盖不住发福的肚子,已然变成了个丢在人群里就再也找不见的不修边幅的油腻大叔。

好多年不见他了,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里的男人彼此的称呼不是老板,就是“总”。

我勉强笑笑,“林总,好久不见啊!”

林丰摆摆手,“你等会!”

说完,打着伞,拉开后车门,小心翼翼的喊了句,“爸,你看着点路,下雨路滑!”

林丰的爸也是颤巍巍的下了车,在 的搀扶下,缓慢的走了过来。

我赶紧打招呼, “ 林大伯好!”

林伯伯明显老眼昏花,眯着眼看了半天,几乎凑到了张扬脸上,才恍然一笑,“ 小兴啊, 这是多少年没见你了,找媳妇了吗?”

好像老人见面都喜欢问这个,我有些尴尬。

林丰赶紧拍拍父亲的肩膀,“爸,你不是晕车吗?赶紧去躺一会!”

然后又冲着我笑笑,“你等下,咱们哥们多少年没见了。 得聊聊!我先送我 爸进屋去休息!”

我点点头。看着他们父子俩消失的背影, 我蓦然响起,姨的脸和孙伯的脸,似乎是一种颜色——土色!

尘终归会要同尘,土始终要归土........

..........

林丰走了出来,作为螃蟹湾曾经最帅的小伙,哪怕是不修边幅落魄,也比我有卖相。

我们相视一笑 , 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三个月了!”

“怎么没联系我?”

林丰 笑笑,“你也看见了,我爸身体不好!”

我沉默了下,“ 林伯什么病?”

“尿毒症!” 林丰说起来似乎很轻松,“每个礼拜得去县城医院做两次透析!走不开,所以没有麻烦你!”

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的父亲病重的模样,不由得垂首。

林丰却笑笑,“年纪大了,少不了三病两痛的,我爸看得开,我也还好!”

我们这个年纪最担忧的就是 父母的身体了。只可惜,最担忧的事情是一定会发生,谁也逃不过生离死别.........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着不算好的心情,“那你在深圳的工作?”

“辞了!这几年你也知道,外贸不景气,内需低迷。 我们那个厂半死不活的。每个月就发个三四千块钱,还不如回来尽尽孝...........”

“媳妇孩子呢?”

“孩子得读书,好不容易在那里有了个家,房子虽然破小,起点高不是?难道让她回来,像我们一样..........”

我若有所思,点点头,“你说得对!孩子不能再像我们一样。好不容易离开了这里........ 可你们一家人这么分隔两地,也不是个事吧?”

林丰看看里屋,“那怎么办? 我爸就我一个儿子,我不管我爸,难道看着他死?”

我无奈的笑笑,笑得还没有 他那么轻松。

谁不知道活着很难,如愿的活着很贵!

林丰 似乎真的看得开,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从孙庆家过来的吧?”

我点点头。

林丰依旧俊朗的脸上终于戚戚色,“一起长大的兄弟啊,说走就走了........本来我是要去送他最后一程的。算着时间应该中午赶得回,哪知道今天排队的人多了几个,耽误了!我现在过去下!你等我会!”

我摇头,“别去了!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

我喟然一叹,“ 他媳妇已经走了,姨把他埋在院子里了 ,才十一岁的阳阳还在........”

林丰亦黯然,“那算了........”

“孙庆 真的是........作孽啊!”

我却笑了起来,“咱们都四十的人了,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人都走了.........回头看看能做点什么吧!”

林丰点点头,又是喟然长叹, 默默的看向孙庆家,闭眼,大概是在心里送兄弟一程,睁开眼的时候,轻松的笑容再度浮现,“听说你一直都没有结婚 ?”

“我看见孙庆她媳妇走的,亲生儿子 都扔下了,结什么婚..........”

林丰若有所思,摇摇头,叹口气,“你吃饭了吗?”

我摇头,“哪里吃得下!”

“刚好,我在镇上带回来了点卤味,还有我爸爸种的花生,咱们几年没见了,喝点?”

我没有推脱,点头! 暴风雨里的凉意,确实需要酒精来驱散,又或者喝多点,灵魂失重,人变轻,就可以随风飘摇了........

正在这个时候,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张胖子,“你走了吗?”

“没有,碰见 林丰了,准备喝点!”

“刚好我也没吃饭,我马上过来..........”

“你不是去吃席去了吗?”

还没等来回答,张胖子就挂掉了电话。

林丰个搬出来一张小桌子,麻利的摆上几个凉菜,一筐子水煮的新花生。一瓶牛栏山二锅头,还有两套一次性餐具。

“张胖子要来!”

林丰笑笑,“那刚好,我也是好几年没见他了,他还那么胖吗?”

“一天开十几个小时的出租车,根本不运动,当然还那么胖!”

“呵呵.........”

张胖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把伞,顶风冒雨的冲了过来,陈旧的皮鞋和裤脚都已经湿透,但是胖胖的脸上笑得异常灿烂, 老远就呼喊着,“深圳的 林总,啥时候回来的?这是回来扶贫的吗?”

林丰笑着搬出来几个小板凳,“你个死胖子,跑慢点!”

张胖子已然冲到了他的身边,直接给他来了个熊抱,“ 多久没见了!想死你了!”

然后倏地松开,抓起一块猪耳朵丝,就吃了起来,“饿死我了!”

胖子容易饿。

我有些不解,“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吃着海鲜,喝着五粮液吗?”

张胖子嘿嘿一笑,“我冒失了,刚参加完葬礼,又去给人家祝寿~!这不合适,所以呢就在门口 给林朗了红包,他倒是非要拽着我进去喝几杯!人家热情,可咱不能不懂事啊!所以,我就没进去走了!所以饿了!赶紧吃啊!你们还在等什么?”

张胖子说得很轻松。 但是我很了解他的性子,好了一辈子的面子,其实一辈子都在丢人!

眼巴巴的去给人家送礼,绝不是他自己 不进去的。一定是林朗那个家伙觉得他晦气,拦住了他。

绕不开的过去与如今,不过是因为有了差距......

都说生活很现实,生活的主体 是人。所以人最现实!有了差距以后 ,这样的现实总是不断的袭来.......

林丰开始倒酒。还能在一起喝酒的人,基本上都是过得差不多的那一群........

先给张胖子倒,张胖子赶紧拦住,“不行不行!我下午还得出车!不能酒驾!”

“咱们几年没见了?不一醉方休说不过去吧?”林丰坚持。

张胖子肉肉的脸上满是愁容,“ 我也想喝啊!可他吗的我家一个中专生,一个马上要上初中。开销大啊!睁开眼就欠公司一百二。我要是一天不跑没收入,开销没处出还得欠债!真不能喝!要不约好哪天,我请你宵夜,绝对陪你一醉方休!!”

林丰有些为难的看向我, 我端起了酒杯,想像着姨把孙庆骨灰放进那个水坑的画面,无限伤感的举杯过额头,落寞的说,“敬孙庆!”

林丰赶紧也端起了酒杯,举起,“一路走好!兄弟!”

张胖子也变得严肃起来,主动倒了一杯酒,也是高举过头,“小时候他跑得最快,如今走得最早........走好........”

三人默默的一起把杯中酒洒向了无边的雨幕.........雨幕真的是一道幕,我似乎看到了那个脸上总是带着微笑的伙伴,正朝着我们鞠躬,谢幕........

沉默持续了很久。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凄风冷雨.......

最后还是主人 再次倒酒,“ 走了 ,说不定是件好事!”

我挤出一丝笑容,“对!把酒满上,咱们兄弟几个从今天开始,算是聚一次少一次了.........”

张胖子似乎也被感染了,脸上的肉一横,“倒酒!喝他个狗日的!大不了每天再多跑一个小时.........”

雨一直下,越下越大! 有如放鞭炮一样,炸裂着螃蟹湾 .......

大地饥渴了太久,贪婪的吮吸着上天的甘露,蓄积足够的水分,好继续滋养这一方人.......

张胖子又要给自己倒酒, 我伸手拦住了,“别喝了!吃饱了早点走,挣钱去.......”

刚有的豪情壮志,瞬间消失,张胖子咧嘴一笑,“ 好嘞!”

说完,开始吃,就是几个凉菜,他真的是饿了,吃相有如风卷残云!似乎也忘记了他本应该在湾子里最豪华的那栋宅院里,吃山珍海味的........

我和张扬都没有说话,从小 我俩才是最聊得来的,秉性相投,彼此一个眼神,就相视一笑,举杯,浅喝了一口。

垫吧得有些差不多的张胖子放下筷子,开始发烟,“对了, 高兴,孙庆他老婆呢?刚才我去她家她不在,她的车也不见了!”

我 点着了香烟,深吸了一口,“你去找她做什么?”

“要钱啊!那两万块钱,可是我儿子上外校 走关系 送礼的钱!”

我 摇摇头,“别想了!”

“什么叫别想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媳妇的厉害,要是知道 我把钱挪用了,耽误了我儿子上外校,她不得打死我!”

“她已经走了,不出意外,估计我们再也见不到她了。”

“什么?”张胖子那双被肉肉挤成了缝隙的小眼睛,瞬间挣得老大,“跑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她欠我钱,你不帮我拦着她.........”

林丰似乎跟 我 真的同频,盯着我,“ 高老板,你借给孙庆了多少钱?”

我摇摇头,淡淡的说了一个数字,“五万!”

一旁的张胖子吃惊了,“五万?你个狗日的,老子买房子的时候找你借钱,你才借了一万!咱俩还是堂兄弟!”

我深吸一口气,“他说他想活 ........”

生死面前,没有什么值得一提!

他想活!不想死!不惑之年所有男人 ,哪怕活得再艰难,都不想死!因为上有老,下有小, 死不得!

听到我这么一说,张胖子愕然,陡然像泄气的皮球一样,不再言语。

我们一起长大,我们之间有太多美好的回忆。那些回忆早就的感情,在他哭着跟我说他想活的时候,我怎么才可以做到不在意那身外之物,而不倾囊相授 呢?

钱没了可以再去赚,可是人没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

雨势似乎小了些。湾子变得雾蒙蒙的,传说中的仙境就是这样雾蒙蒙的,可 这里是人间!

雨点似乎也累了,打在那坑洼里,不再像刚才那样开锅一般,更像是我们小时候冒的鼻涕泡........

.........

林丰笑笑,打破了安静,“别这么凝重! 来喝酒!喝酒!”

说完,带头举杯,利落的一饮而尽。

张胖子似乎也从那一瞬间的凝重里抽离出来。

这里是人间,这里的他要生活,“ 他想活!我们借钱给他治病!这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我们都知道,他媳妇的那俩车是一个月前买的。我们给他救命的钱,他给他媳妇买车。这就说不过去了吧?如今他走了,为什么他媳妇走的时候你不拦下来,那俩车卖了也够还咱俩的债了!他媳妇估计就是怕我们要债,所以第一时间跑了.........”

我默默喝酒。

张胖子继续絮叨,“五万啊!五万啊!高兴,你得扛多少水泥,多少沙子,上多少层楼。腰得磨损成什么样,才挣得到五万块啊!你个傻逼,看着她跑了也不拦.........让她跑了,我他妈的怎么跟我媳妇交待啊!我儿子要是被耽误了,老子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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